湘竹立在门柱旁,远远地看着两个对峙的男人。
一个是一贯的西装笔挺。骨子里流出的法式优雅。一个是通常的居家随意。清新俊逸。她知道他们,算上周其彦、韩子墨,他们是圈子里传称的“京城四少”。
御锦黑着脸,身心都是潮湿的不悦。从小到大,几个相近的家族里面,他知道自己一向是特立独行惯了的。他不招惹别人,别人更休想招惹了他。可是他也鲜少生就腻烦什么人。简可轩,几乎可算是唯一的一个。他似乎生来,就让他处处瞧不顺眼。懒
可轩完全不理会他的神色,走上前。他越过他去,房门哑哑地打开。他俯身拍了拍影子的头。
御锦也启开大步进了房间。他没怎么在小厅停留,直接进了卧室。
床上,心瑟在安睡。这几天,有简夫人日复一日地守在身边照顾,她的脸色好看的多了。她这次烧,窜上来的极快,退下去却极慢。偶尔张开眼睛,意识都是混沌的。
御锦把盒子放到床头柜上。他向床前走过去,俯身细细端详。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她原本平躺的身子有些拧,脑袋滑下了枕头,看着分明不舒服。
他低身下去,伸出手臂。
“罗御锦!这儿不欢迎你!”
御锦抿直了唇,继续自己的动作。他半抱起心瑟的身子,将枕头在她脑袋下重新摆好。她的发丝因为这样的移动凌乱了,他帮她拂开。顺手,他再将薄毯拉过她的肩部,移至她瘦尖的下颌。虫
御锦直起身,眼睛的余光里,他看到可轩瘦高的身子几乎抵到了他的鼻尖。他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他撤了一步。床头柜上摆着给心瑟润唇的棉棒。他抽出崭新的一支,涂上新鲜的橄榄油。
“好了,表演结束了吗?”可轩挡在他身前。
两个男人的目光相对,阴沉欲雨。
御锦捏着手中的棉棒,压低声音:“对不起,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他耐着性子。
可轩摇摇头,直视他:“罗御锦,我知道你想得到什么。别想!永远!”
御锦接着他的逼视。在面前的男人身上,从小到大,他极少见到这样庞大的气场。更几乎未见这样的直接和决断。“你越界了。”他的声音却还是没有什么波澜。
“越界?!”可轩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他顿了一顿:“我知道你的事情。今天你离开这儿,我仍然愿意相信那些都是你个人的事情。”
御锦的脸色拉下来,他眸中掠过异常凌厉的一瞥。他手中捏着的棉棒,不知不觉折断,细刺进了他的皮肤。他放下它。尖刺却留下了,扎心地疼。拉开了柜子的抽屉,他把带来的两只盒子码好。
“带走你的药!瑟瑟不需要它!”
“这么多年,你还没有学会尊重瑟瑟的选择?”御锦合上了抽屉,从齿缝里问出来。转了身子,他的拳握紧。
“罗御锦,你什么意思?!”可轩有些错愕。罗御锦异乎常人的冷静和笃定他是见识惯了的。可是这件事,这种时候,他再见了他,突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那件事,潜意识里,他一直有着不敢相信的怀疑。可轩觉得自己开始额汗涔涔。
“你一直在干涉我和我太太的事!”御锦猛然转回身,目光愠怒。
言语未落,卧室内外,都是惊天霹雳。可轩的脸色瞬间苍白如霜。门外,简夫人的手搭在门柄上,如闻炸雷。呆了半天,她方才缓了神。手下略一用力,房门打开。
心瑟跋涉在一个黑色的梦里。起先是耀眼的白,转瞬间,铺天盖地的白筑成了眼前的黑。她的身子因重重的一击扑倒在地。冰冷的黑暗就此包裹了她。她被禁锢在那儿,无法移动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在疼痛,脑袋尤其疼痛的厉害。那是她以前从未感受过的一种疼痛。冷的像冰,锐的像剪。她相信人生如果到了炼狱,必也就是这样的痛苦了。然后,她的身体内开始发热。慢慢如燃着了一盆火。冰和火的内外夹击,她开始不停地颤抖……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还在那样的冰火中跋涉。她绝望地挣扎。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唤着她的名字:“瑟瑟,瑟瑟……你还醒着吗?瑟瑟……你不能睡着……”一双大手,冰冷又温暖,紧紧包着她的。一个宽阔的怀抱,连头呆脑裹着她。那里似乎是铜墙铁壁的结实和安全。她呜呜咽咽地发出了声音。她知道自己在哭。她在说些什么,可是她竟然听不见。她只知道自己反复地叫着一个名字。
简夫人坐在床前,握着心瑟瘦削的手指。她心痛地望着女儿,看她在枕头上冷汗如注,辗转挣扎。她刚刚给心瑟抹了唇角,可是还是迅速干裂开。她原本粉珠光的肌肤,此时是苍白的透明。
“瑟瑟,瑟瑟……”她小心翼翼地唤着。
心瑟一直念念有词的,可是声音微乎其微,根本无法辨识。反复折腾了几次,她终于安静下来。
简夫人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紧张的脸色才见了松弛。她将心瑟的手放回到薄毯里。“还是要睡一会儿才能醒过来,没有大碍了。”她轻轻的一贯的口吻说,仿似是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患者家属。顿了一顿,她侧过脸庞,眼睛望着立在一旁的御锦。
虽然只是一瞥,御锦却感到了那里面的极复杂的陌生情绪。幽潭中一层无法看清的光亮。他不禁挺了挺身子。
“小锦,跟我到厅里来一下。”简夫人起身,声音却是缓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