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轩扶着车门站在墓区的停车带。白日光的天,有风。四周唯有自然界沉寂的声音。空气中散着淡淡的纸灰的气息。
简立昂夫妇上车前又看了一眼他。可轩冲父母点点头。他望着父亲扶着母亲坐上车子。母亲这几日的血压病犯了,精神也有些不济。懒
心瑟是最后一个离开墓地的。临走,她又拿出手帕,半跪着身子,把碑上的姥姥的照片仔细擦拭了一遍。可轩看着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自己。刚到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擦过了一遍。他知道,于她,那根本不够,远远不够。七年了,或许能让她夜里梦里最为牵念的,就是姥姥所在的这一方净土。
他静静地等在原地。
“回老屋呆一会吗?”他等她上了车子,轻轻地问了一句。他从镜子里看她点头,然后启动了车子。
留守在老屋的小于阿姨已经打开了门迎他们进院。她是于阿姨的堂妹。她唯一的儿子留在了美国,在舅舅的公司里做事。姥姥去世后,舅舅以为她终究也要到美国和儿子在一起生活的,到处去找守老屋的人。却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小于阿姨就自告奋勇留下来。
她已经备好了茶。可轩和心瑟坐着陪她说了一会儿话。
院子和房子都收拾的极为妥贴。草地和花木都是定期修剪的。茶几瓶罐上更是一尘不染。
心瑟看着可轩陪着小于阿姨聊,她喝完了手中的茶就起了身。扶着楼梯,她慢慢地到了楼上的房间。虫
她先到姥姥的卧室看了一眼。那个不大的套间还是保持着旧时的模样。紫檀木家具幽幽地闪着润泽的光,室内木香天成。照片上姥姥的笑还依稀可闻。她在房内坐了一会儿。
踱步到自己房间,她看到小于阿姨在开着窗子透气。院子里,那株古老的梧桐树花期正浓。涩涩的花的清香扑满了整间屋子。
她在书桌前坐下。一只一只拉开了身前的抽屉。她看到一叠叠已完成未完成的画稿。都是她小时候的随心之作。彩笔标注着的日期放佛永远都褪不了色,依旧闪着光鲜的颜色。她模了模。画纸也并没有怎么变。想是室内的湿度和温度都适宜的关系。
回去的路上,可轩开着车窗。车速也并不快。
他从观后镜里看着心瑟。一身素装,墨镜还是戴在脸上。衬托着她的肌肤更加白皙的毫无杂质。她一路上都还是沉默的。紧紧捏着手中从老屋带出来的几叠画稿。
可轩刚把车子拐进去,就看到罗御锦的车子横跨在院子门前。他奇怪他居然这么闲。他看了一眼后座心瑟的脸色。
停下车,他给她开了车门。
他们一路往里走,却闻见院子里正欢闹成一团。一个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洒落开来。顿时令沉沉的四周生机勃勃。
两人走过去,看见爷爷正指挥着虎子在院子里溜达。可轩看见虎子的背上,垫着坐垫坐着的,是罗御笙家的熙和。虎子慢吞吞地散着步,熙和兴奋的两只眼睛都亮亮的。
可轩望了一眼一旁的御锦。他专注的眼神放佛没怎么留意进来的他们。脸上,难得地挂着温和的笑容。
可轩看心瑟迟疑了一下。她往前走了几步。“爷爷!”
简老爷子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心情也是难得的好。“回来了?看熙和这丫头,比你跟可瑜小时候胆子都大……”老人念叨着。
心瑟望着熙和。简老爷子这才想起来她还并不怎么知道熙和的存在。
“熙和,叫大舅舅,小阿姨!”他响亮的声音吩咐着,又转头去看着心瑟:“御笙家的宝贝儿,罗老头的掌上明珠……”
熙和朗声地叫了他们。心瑟对着她笑了笑。
她又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看他们一时并没有散了的意思,她到正房跟女乃女乃打了声招呼,回了自己房间。
影子正蜷缩在女乃女乃脚侧。看到她,犹豫了一下要起身。终究还是怵着虎子,又趴下。
心瑟将带回来的画稿展在案头,自己坐在那儿又一张一张地打开来看。
“什么时候的画儿?”身后,突然就有了一个声音。
心瑟猛地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他抱着臂站在那儿,从她的头顶看过去,不知道跟她看了多久了。
她不出声,手下哗地翻过去一张。
“唉,别动刚才那张……”他大步上前,又从扣着的一堆中翻出来那张模仿的《猫蛙图》。他展开,就着窗前的自然光细细地看。脸上几乎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表情。“这张是几时画的?”
心瑟的目光扫了一下画纸的右下角。他看过去,点点头。将画纸卷起来,握在自己手里。
心瑟瞥了他一眼。
“熙和在学画,这张给她留着。”他说。
心瑟的脸上莫名其妙有些热。“那张没有仿到神……”她差点就说换一张,又把话咽下去。
“做反面教材。”他一边翻着她刚收起来的一些,一边面无表情地答。
心瑟倏地住了手,开始将桌上的画稿一样一样卷起来。
御锦看她绷起来的脸色,咳了一声。“熙和在找画画老师……”他停了一会儿。
心瑟放佛没听见,继续码着画稿。她头顶的发髻倨傲地挺着,身上散着微微的百合香气。
“爷爷说,熙和的性子,跟你小时候最像……”他干脆靠在她身前的桌沿上,有点懒洋洋的样子。打量着她颈上白腻的皮子。
他看着她收好最后一张画稿,一双眼睛终于盯着他手里的。
“我要工作了。”她看他无动于衷,转回了视线。
“你定个地点。时间……一周三次怎么样?”他问。
“什么?”心瑟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
“给熙和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