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锦扶着窗子站在那儿。外面,是个已经被烘烤的炽热的夏日上午。一早彻晴的天色开始发白,雾腾腾的。他低垂着眼睛望着楼底下的广场上。母亲的车子有些急躁地驶过锦鑫的车道,直直地弹跳到大街上。
他闭了一下眼睛,觉得满脑袋都像是暴风雨将至的施工现场,杂乱不堪。然而呆在眼前刻意营造的黑暗里片刻,他听到脑海中像火石样的东西嚓的一声,一朵火花闪过。
他举起生硬的手指按了按眉心,到办公桌前模起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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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夫人刚刚从更衣室出来,就看到助理小朱站在门口等她。“怎么了?”简夫人一边往办公桌走一边问。她自己病了这几日,手头已是积压了不少工作。
“院长,您的私人电话一直在响……”小朱望着她瘦削下来的苍白脸庞,又不敢把语气放的太急。简家老爷子的病是举院都知道的。而院长目前的身体状况,恐怕她比院长本人还了解些。
“好,你先去帮我查一下这一组资料。”简夫人点点头,吩咐了小朱去忙。她进更衣室前,把手机取出来放在办公桌上。看小朱带上房门,她坐下,拿起手机。
她看着提示皱了皱眉:一连三个未接来电。她还没有点开,新一遍的电话铃声已经响起来。她按了接听。
“何丝韵,你这是害惨了我呀……”简夫人听着这一声,脸上已经讷讷的。她逼着自己沉了沉呼吸,问出来:“你……这是怎么了,康欣?”
“你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罗夫人在电话里冷哼一声:“七年前,你们演出的一场华丽双簧,骗了你自己的儿子女儿不说,连我也蒙在鼓里!算了算了,你们的陈年旧账,我是没有立场来管的。可是,何丝韵,将心比心,你们不能借着你们有可以操控的本领,就把我罗家也好端端绕进去是不是……”
“康欣!”简夫人的脸上冷一阵,热一阵,扶着额角,她只觉得自己心口有一块越来越大的石块堵在那儿:“你别激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该先跟我说清楚了吧?”
罗夫人沉思了一下,叹了口气:“好吧,我在葡萄园等你。”
简夫人盯着窗台上的一盆绿萝,发呆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猛然醒觉了般,从办公桌前起身。
一刻钟后,简夫人走进了VINEYARD。服务生带着ORDER退下后,她望了望对面的老友。少见的,面前只摆了一杯黑咖。
“说吧!”简夫人平静地开了口。
“丝韵,七年了!”罗夫人搅了搅手边的咖啡,她的气息还是不均。片刻后,她又颓然地放下匙子:“你们……这件事情害惨了我了!”她摆摆手,止住了简夫人要解释的话语:“你别跟我说你一无所知!女儿是你们的,当初为了顾念你的儿子,你们简家,你是铁了心要牺牲这个女儿了!我理解!因为这个渊源,咱们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可是御锦和瑟瑟,你让我怎么相信?这两个孩子,简直就是胡闹!前几天,御锦跟我提出来我就蹊跷。我想来想去,就只有七年前他刚开始鼓捣锦鑫的时候。果然就是在那时!我看他的样子,即使我今天不问,他也是预备了要跟我摊牌的。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
罗夫人捏着匙子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他那么平静,胸有成竹,他跟我说他要瑟瑟!”
简夫人望着罗夫人此时的激动,听着她的话,倒是心口莫名其妙又一阵热。她模了模手中的手机,刚刚出门的时候,她也接到了御锦的电话。怎么说?他寥寥数语,可是她就在那一刻感觉到,或许,这是天意,或许,她当初并没有做错。瑟瑟,就该是御锦的。御锦,这个孩子应该没有错!以至她后来换回衣服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没有之前的沉重。罗夫人的脾气她是知道的。隐婚,而且一隐就是七年。并且,是瑟瑟……她是无论如何不能期望罗夫人泰然处之的。先不要说她的既定目标是可瑜,即使没有可瑜,这样的事情已经足难以让她接受了。
“我跟他说:瑟瑟,你要不起!”罗夫人再说完这句话,脸上是灰白的了。
“康欣……事已至此,我跟你说过,我不替瑟瑟向你求什么,可是……”
“御锦始终不跟我透Johathan是怎么找的他,怎么说服他的,”罗夫人的叹息凉凉的:“可是丝韵,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就是不愿相信。想想当初,你在美国拿你的医学博士,一去就是几年。我知道你有必呆在美国,必拿那个学位的理由。你把可轩放在家里,你跟立昂的感情在那时……这些,你都抛下了。因为我了解你,你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人是Johathan。你那么辛苦地研医,那么辛苦地做研究,你不惜用几年,十几年,甚至一生想去解开一个谜团。这些年,我一直看着,我以为,凭着你对Johathan的执着,你是打算了把瑟瑟纳入简家的……到头来,拆开他们的,竟是你自己!”
“康欣!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罗夫人冷冷地笑了笑,点点头:“好,我愿意相信你的苦衷。人嘛,到头来,坚守到最后,难免
发现当初的一点执念渐渐成了空壳子。何况,你守着瑟瑟,我知道你有更痛苦的缘由。毕竟,她那么像,那么像那个毁了你和Johathan爱情的人……当初,你从美国带回瑟瑟,我就一直存着疑问。丝韵,面对着瑟瑟,难道你就能那么平静无波?难道,你从来也不会想到……琴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