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严庚所乘的这辆囚车之前的,便是这条车队最豪华的马车了,而在这辆马车里坐着的,赫然便是那位位高权重的乌霜侯了。
“侯爷,按照这速度,再过两天就能抵达京城了。”这辆马车的车夫,是一名大月复便便的富态中年人,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很和蔼的样子。
“两天么……”马车里的人微微蹙了蹙眉,“再慢点吧!”
“这……”肥胖马夫额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这,圣上已经连下了八道旨意,让侯爷您快点将人带到,这,这不能再拖了啊!”
“已经下了八道旨意,再下个八道又有何妨?”马车内响起了一声清淡的冷哼,“逼急了我,我就再到处溜溜。”
“万万不可啊!南疆如今已是万分危急,英朝的大军已然集结完毕,这事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啊!”马夫极为着急地说道,“这出了事,侯爷自然无虞,可下官的脑袋就要搬家了啊!”
“哪儿那么多废话?再嚷嚷,现在就让你脑袋搬家!”乌霜侯极不耐烦地说道。
正当这胖子惶惶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道淡淡的人影,隐匿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仅仅浮现大概的轮廓罢了。
“大人去前后吩咐一下,歇息一会儿再行上路吧。”空气中的人影淡淡地出声说道。
胖子对这神出鬼没的人影,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当下也很信服地点头离去了。
人影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
车帘忽然被风卷起了一角,似乎有一股风吹了进去。
马车内。
乌霜侯和徐巽相对而坐,徐巽一如既往地只露出了半边身子。
“侯爷又何必如此呢。”徐巽轻叹了一口气。
乌霜侯语气里有着一丝疲惫:“你认为如果我遵从了他的命令,老老实实将替罪羊带到了京城,接下来又会如何?”
“这……”徐巽微微一迟疑,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交人,割地,赔款。”
“迪青这老家伙,我在英朝游学之时,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乃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你以为他会轻易放过昭朝吗?”乌霜侯一脸冷然。
“横竖都是遭殃,能轻则轻……”徐巽目光有些飘忽。
“一定就要被动挨打么?”乌霜侯反问一句,“十余年的修生养息,我自以为昭朝国力,丝毫不弱英朝,纵然大英有迪青在,我昭朝举朝合力,难道还不如一个糟老头子?”
徐巽沉默了半晌,怅然说道:“迪青的可怕,你永远也无法想象……”
“冢中枯骨,何惧之有?”乌霜侯愤然起身,狠狠地捏起了拳头,“就是这些朝中大臣们,天天鼓吹着迪青的厉害,平白长了他人威风!我倒不见得迪青有多厉害,这打仗一字,靠的不就是拳头么?哪边的顶尖战力高,哪边就赢!”
“战争,没那么简单……”徐巽轻叹了一声,“英朝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圣上已经极力拖延了开战的时间,若是侯爷还不能将此人送到,面临的将会是迪青不顾一切后果的开战,到时候生灵涂炭哪……”
“哼,迪青这老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了一己之私耗举国之力,也不见得有多高明!”乌霜侯嘴上强硬,很是不服。/.aoshuoyd/.co更新本书最新章节
“至少在迪青有生之年,我朝是绝对不会和英朝开战的,这已经是举朝的共识……”徐巽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
“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乌霜侯双眼微眯。
徐巽忽然笑了:“小侯爷是打算这样拖下去,直到迪青开战,逼圣上应战么?”
乌霜侯没有说话。
“哈哈哈……”徐巽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双方的身份似的,忽然,徐巽收住了笑容,沉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这即使我们交不出人,迪青也不会开战,圣上也不会接战!以迪青的奸诈狡猾,断然不会为一个已死之人而大费周章!身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大元帅,若是留恋这些感情,早已死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乌霜侯微一皱眉。
“迪青这般大费周章,说白了也只是想在昭朝这讨点好处罢了,这番整兵,示威而已。”徐巽云淡风轻地说道,“严庚,也仅仅是圣上用来堵住迪青的狮子口而已,防止他漫天要价罢了,若是交不出严庚,圣上也不过是需要再付出更多的代价而已!”
乌霜侯沉默了,只是起伏的胸口,显出了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半晌,乌霜侯终究是有些无力地放下了手臂:“也罢,他想怎么就怎么吧……”
徐巽微微垂下了脑袋:“如此便好!”
随即也不待乌霜侯反应,自行离去了。
“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上的昭皇!”乌霜侯喃喃自语,忽然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我命由我不由天,更由不得他来主宰我的命运!”
……
对于严庚来说,早一步或者慢一步到达大昭的京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经过三个月的囚犯生活,严庚的心境已然近乎于止水,渐渐平息了以往的浮躁情绪,变得极为淡定。在巩固了修为之余,这心境的提升,反倒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一路上托着乌霜侯的福,严庚也好歹见到了不少所谓的位高权重的地方大员,虽然对这些不大感冒,却也小小地见识了这异界城池的繁华,眼界也开阔了不少。
虽然这开阔眼界的时间地点都很尴尬,可严庚并不怎么介意。
严庚远远地便看见了大昭都城,虽然离着这座宏伟的巨城,尚且有着一段不短的距离,却也能隐隐约约地看见这都城的大致轮廓。
就在这朦朦胧胧之间,就已经让人感到震撼莫名了。
自从上次徐巽同乌霜侯谈了一次之后,车队的行进速度,再次恢复了正常水平,原本预期在两天内到达的路程,仅仅一天不到便已走完了,这还是因为休息了整整一个晚上的缘故。
严庚盘坐在了囚车上,抬头仰望着眼前这宏伟磅礴的城墙,心里也略有些小小的感叹,依然缄口不语。
虽是京城重地的守城门卒,却也不敢和堂堂的乌霜侯较真,也没有对他的车队如何盘查,就直接给车队放了行。
乌霜侯的车队,不疾不徐地在京城里慢行,一路到了乌霜侯府,让严庚怎么都觉得有些被游街示众的感觉,稍觉不爽。
到了侯府朱门,乌霜侯的马车上,那名马夫赶紧跳下了马车,朝着车帘里的乌霜侯拱手说道:“侯爷,这犯人,就由下官将其押至天牢吧!”
“不用,本侯自然会着手此事,你尽可离去。”乌霜侯淡淡地掀起了车帘,缓缓下了马车,“我也知道,大人堂堂的朝中大员,被本侯驱着当了几个月的车夫,自然有些丢脸。”
“不敢,不敢!”那名富态的官员连连摆手,一脸惶恐,心里却是极为不爽。
“你可以走了。”乌霜侯看也没看他,转身走向了侯府。
车队里的其他下人马夫,赶紧跳下了马车,忙忙碌碌地收拾着车队里的一并物什。
而一直是众人眼中焦点的严庚,自然没有被遗忘。
囚车忽然便解了体,严庚随手拍飞了头顶的木板,随即站起了身子,小小地活动了一下手脚。
空气中忽然浮现出了徐巽的身影。
“好好享受最后一点轻松的时光吧。”徐巽面带微笑,“等你进了天牢,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一切皆空,无所谓。”严庚毫不在意地扭了扭脖子,轻轻一跃跳下了囚车,吊儿郎当地对着徐巽开口说道,“带路。”
徐巽呆了一下,摇了摇头,并未答话,转身朝着侯府飘了过去。
严庚心里总算是有些舒服了,似乎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还没等严庚笑出声时,整个身子忽然被某股力量给倒提而起,倒立着飘进了侯府,引来无数人纷纷侧目。
严庚大脑充血,涨红了脸,愤愤不平地对着徐巽的身影指手画脚:“小心眼。”
血液开始有些循环不畅,严庚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此时也没力气再诅咒徐巽了,赶紧运起了灵力,极力地疏通着身体内的血液流通,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来。对于徐巽,就愈发看他不爽了。
乌霜侯也没有和严庚说什么,仅仅是安排了一顿饭,让严庚饱餐了一顿后,就让徐巽将严庚带往了所谓的天牢去了。
“天牢,就是关押京城犯人的地方吧。”严庚面对接下来悲惨的牢狱生涯,竟也不觉得有些灰暗。
“嗯,是关押,穷凶极恶的囚犯的地方。历朝历代的乱臣贼子,犯下各种滔天罪行的家伙,都被关进了天牢,终生监禁。”徐巽似乎心情不错,难得耐心地给严庚解释了一回。
而严庚也根本没想到徐巽这家伙会回答他的问题,当下也有些不爽:“我穷凶极恶,我怎么不知道呢?”
“犯下再大罪行的人,都会说自己是冤枉的。”徐巽目光有些凌厉,看得严庚如芒在背,“如果你不想引起更多的麻烦,最好就承认了你犯下的罪行。”
“呵。”严庚轻笑一声,转移了视线,不再说话,任由徐巽肆意地将自己提小鸡似的提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