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训看着前面,只见那营地里人马晃动闻得不远处人沸马嘶,看样子吐蕃兵已经发现了敌情但发现不久,否则他们不会如此慌乱。薛崇训脸色铁青杀气腾腾,奔波了一晚上总算是抓住了机会!
昨日神策军遭遇郎氏部又险些被左右翼抄来的吐蕃大军包了饺子,薛崇训仓皇撤退损兵折将打了个大败。他不甘心之下细思失败的原因是人数太少兵力悬殊不利于正面出击,如果明目张胆地推进定然会遭到吐蕃优势兵力的从容布置围攻,要想出其不意地取胜只能奇袭,突然发动进攻。
薛崇训用兵并不怎么高明但胆子大,当下一想,当晚初败任谁也想不到他会卷土重来,正是出其不意机动突袭的大好良机!于是他便将抓来的吐蕃兵俘虏先一顿毒打再施以各种无人道的酷刑,然后一问那些俘虏便争先恐后地把知道的事儿全说了。有了带路的,薛崇训恶从胆边生立刻率两千骑兵返身直奔吐蕃王帐去处,为了发动突然袭击,他一方面减少第一波攻击的兵力到两千人避免被过早发现,另一方面又下令在马蹄上裹布,模黑向吐蕃军心脏地带模去,让剩下的神策军兵力远远地跟在后面作为接应。
吐蕃营地里的火把越来越多,许多人从帐篷里钻出来了,唐军已无必要再掩藏自己的行踪。薛崇训策马走到最前头,紧接着张五郎、李逵勇上前并排在他的左翼,鲍诚、杨猛策马到右翼。第一排五个猛汉,对于部将的劝谏薛崇训已顾不得了,这次冒险是他坚持要来的,便觉得要冲在前面才能表示出决心和诚意。
“出发!”薛崇训大喊一声,一夹马月复,拔刀指向前方飞奔而去。左右猛将并排冲出,后面的铁骑也加速跟上,速度越来越快,马蹄声再也掩饰不住在草原上轰鸣起来。
只见吐蕃营外一股乱哄哄的刚聚集的马队迎了过来,距离越来越近了,薛崇训大喊道:“大唐万岁!”众军随即就是一声怒吼,说是迟那是快瞬息之后铁骑就如一股月兑弦的箭一般撞了过去。
凌晨的风冰冷如刀,这边昼夜温差实在太大了,此时的空气仿佛都被冻成了冰块。薛崇训耳边的风声呼啸,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破冰而行。
他顾不得思考任何问题,也顾不得产生诸如担忧、恐惧之类的情绪,脑子里只有一个感觉:冷。那是夜风带来的最直观的触觉,除此之外别无想法。马蹄轰鸣声、呐喊声嗡嗡一片;眼前人影晃动,看不清人们的脸。
“啊!”短兵相接的瞬间,薛崇训不受控制地大喊了一声,一刀对准前方的一个人的胸膛捅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薛崇训甚至能感觉到刀刃穿过皮肉的过程,还有“噗”地一声,霜雪宝刀刺穿吐蕃兵的皮甲简直连一点阻力都没有。但马上薛崇训就失去了自己的宝刀,因为刚刚冲锋过来战马的速度未减,从那敌兵身边一冲就过,这么短时间内他根本没有时间把刀拔出来,由于护手挡着也没法将刀对穿而过。于是他条件反射地放开手,把宝刀留在了那骑兵的身体里。
腰间还有两柄兵刃,薛崇训飞快地抓住横刀刀柄,唰地一声拔了出来。耳边“砰”地一声弦响,张五郎的箭正中迎面而来的一个骑士的额头,那人摇摇晃晃地摔将下去。薛崇训策马冲进去,全是人,提着横刀便是一顿乱砍。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爆喝,只见杨猛猫着身子策马越过,手里的铁斧被他舞得跟电扇似的,“杀!杀……”杨猛一面大喝,一面砍得血肉横飞,所到之处敌兵纷纷落马锐不可当。
“哐哐哐……”一阵阵沉重的撞击声,唐军大股骑兵直接突了进来,天又黑战马有夜盲症,冲锋进来无法避免冲撞,顿时人仰马嘶杀声震天。
仓促出营的混乱吐蕃兵阵不到一炷香功夫就被薛崇训带兵洞穿,杀出一条血路,他们根本不管后方,直奔吐蕃大营。唐兵骑兵如一条钢铁洪流一般冲了进去,营地里点着许多篝火,顿时照射得唐骑盔甲闪闪发光。将士们横冲直撞见人就砍,正好有篝火很多人便放起火来,吐蕃军的帐篷到处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烟雾弥漫,火光中人马乱窜牛羊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放出来了混在人群中惊慌乱奔。
众军呐喊着奋力冲杀,两千人硬是在方圆几里的宽阔营地里肆意践踏,杀得尸横遍地一片狼藉。吐蕃的中军大营少说也有铁骑数万,但战了半天竟然无法组织起抵抗住唐军两千人突进的力量,番兵惊慌失措四处逃窜或是胡乱抵抗。
薛崇训只顾带兵向前,左右四猛将生怕他有什么闪失时刻护在左右,五人并肩作战全都浑身是血,杨猛杀得最猛目标也就大,只见他浑身都是箭羽,但手里的“电扇”依然虎虎生风,显然是没有致命伤。单单是他们前面的五个将帅,到现在的战绩起码就上百,个个凶神恶煞见人就是一刀跟砍瓜一样。他们凭借精良的盔甲才没死,但个个都挂彩了;薛崇训好点,太平公主耗费不少人力物力打造的百炼甲真不是吹的,浑身几乎是砍不穿。
“吐蕃王帐!”张五郎指着前方一座最大最高的帐篷,上面还竖着大旗和图腾。
薛崇训大吼道:“斩墀德祖赞首级者封侯,世袭罔替!”
众军遂跟着他们看准王帐的方向猛冲,沿路的混乱敌兵完全没法抵挡,箭矢火把乱飞,帐篷纷纷起火,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
冲到近处时,只见王帐外已经聚集了一大群马队正等在那里。都杀到这里了,薛崇训还管那么多作甚?喊了一声“杀”便踢马正面飞奔而去。
距离数十步时,忽然天空箭如雨下,“叮叮当当”地淋在前方的唐军骑兵身上,犹如冰雹一般。薛崇训等人都中箭多处但问题不大,无奈战马挡不住箭,唐军骑兵为了提高机动已经放弃隋朝以前给马装甲的重骑兵。薛崇训只觉得下面一松,自己的战马便前蹄跪倒下去,马上又没安全带他便直接从马头上向前扑飞了出去,“哐”地一声巨响,摔得他七荤八素,各处关节疼得几乎麻木,天地一阵旋转。
待他从地上爬起来时,后面的骑兵已从身边向前继续冲过去了,将领们急忙将薛崇训救起。周围马蹄轰鸣,从马上摔下来的骑士没死的徒步奔跑着跟着一起猛冲,此时双方已经接敌,显然无法停止进攻。
“薛郎!薛郎!”片刻之后薛崇训才听到将领在耳边喊自己,他随即喊道:“别停下冲上去踏平犬戎王帐!”
他“呗”地吐掉一口血水,四下里寻了一回没看见自己的兵器,只得模到腰间把障刀抽了出来,腰上只剩三副空刀鞘挂在那里。
“牵马过来!”旁边有将领大喊。
薛崇训的脑袋嗡嗡乱响仍然是昏的,意识倒是清楚。他一看前面不过数十步已经短兵相接拼杀起来,飞洒在空中的血雨让他心中升起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愤怒,昏乱中脑子里闪过诸如情妇被抢、边界常年被抢劫、手无寸铁的百姓被屠杀、妇人被、城镇变成废墟等等印象,他恼羞成怒。
这时他马也不要提着障刀立刻便如一头疯牛一般向前狂奔,飞虎团近卫和张五郎等将帅只得跟着奔了上去,一群浑身是血的人怒吼着的样子都能吓得敌兵心惊胆颤。
只见人马交织之处,刀兵乱闪人头攒动挤作一片相互乱砍,犹如暴动的一大群的疯子一般。此时哪里还有还有怜悯或是人性?有的人在哀求有的人在悲惨地呼喊,但刀枪依然毫不留情地朝活人身上捅犹如人间地狱。就算是平时信佛教的人在此刻都变得黑暗无情只剩下杀戮,愤怒与恐惧全部溶入了滚动的头颅和流到地上血淋淋的肠子中。
“呼!”一把马上的弯刀居高临下向薛崇训的脸上扫来,他本能地一低头抬起刀就砍了过去,正中那人的手腕,他在一瞬间听到了骨头破裂的声音。“杀!”薛崇训大喊一声又猛冲了几步,只见迎面一匹马想撞自己。虽然身披重甲浑身是瘀伤,薛崇训的反应还算快的毕竟练了一二十年的技艺十分娴熟,他迅速一个转身躲避,战马几乎是擦着身体冲过,这时他突然用肩膀向侧边一撞,钢甲护肩撞在马月复上,“嘶!”地一声,人马都歪了,马上的骑士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就在这时杨猛正好从侧翼挥着板斧冲来,铁鞋一掌踏向刚刚摔下马的吐蕃骑士脸上,薛崇训耳边清楚地响起了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
薛崇训的身体也被撞得弹开几步,待他站稳脚跟时,蓦然之间意识到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