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会遇到毫无心理准备猝不及防的时候,此时根本顾不上害怕或是有其他想法,像太平公主这样对身体格斗毫无经验的人就只能束手待毙。^
那女童一击不中,没有任何迟疑就动了第二次攻击,在电光火石之间,薛崇训甚至能感觉锋利的短剑锋割开空气的声音。太平公主正在他的怀里,她的整个后背完全没有防御措施,说是迟那是快带着冰冷杀气的攻击瞬间就靠近了。
薛崇训立刻搂住太平公主的腰一个转身,只听得“噗”地一声,左肩的疼痛和寒意顿时入骨……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谁知道呢?他自己都不会明白,一瞬间的举动是来不及细想的。或许是他常练的一招躲避刺击的身法便是转身的缘故,总之事到临头的反应都是本能的用最熟悉的路数。
“呀!”薛崇训痛呼了一声,头也不回便甩出右臂,一拳向后横扫过去。随着拳头的挥出,他的身体一扭也转过身来了。“呼”地一声空荡荡的风声,显然一拳没有打中。
薛崇训刚转身过来都没看清女童是怎么躲过攻击的,眼前又是一闪,快的刺杀再次到来。鬼魅一般的快攻阴魂不散,他的全身神经都绷紧了,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冷汗。
“兹!”忽然一声沉闷的响声,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只见薛崇训的右手直接抓住了剑锋,鲜血马上滴到空中。
他的左肩受伤之下影响了整个左臂的肌肉,用不上力,右手紧紧抓住那短剑马上就一扭。女童一惊,立刻放开了剑柄,反应相当快……薛崇训此时已意识到这个年龄不大的女童格斗技巧十分娴熟。
“崇训!”太平公主此时才颤声喊出声来。
薛崇训满手都是血,夺了短剑并未马上攻击,而是继续挡在太平公主的前面。太平公主瞪圆了眼睛在背后看着薛崇训的左肩上那伤口仍在不停冒血,上衣已被湿了一大片,她的脸色苍白说不出一句话来。太平公主但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前面,心下产生一种奇怪的依赖感,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稻草。
“有刺客,刺客……”宫女宦官们这才惊恐地大呼起来,有两个宦官总算是向那失去兵器的女童冲过去了。但马上就两声惨叫,俩人毫无反抗就不知怎么被踢了两脚,摔在地上痛呼起来。
薛崇训将手里的短剑翻转过来,紧紧捏在手里,手指这么蜷曲紧握还能压住伤口避免手上这处伤口失血,背上却一时没有办法了。他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屋顶上被揭开的瓦片,心中一阵担忧:如果马上再下来一个同等技术的刺客,自己还真不知能不能应付过来。而寝宫里的宫人在格斗方面简直就是废物,侍卫们要进来救驾多少也需要点时间。
另有几个宦官宫女从左右向那女刺客百月围过去了,百月正四下寻找武器,她那体格注定不能力敌,只能依靠利器和灵巧制敌。
“崇训,你怎么样?”太平公主伸手按住了薛崇训的伤口。
薛崇训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道:“走!”说罢便将短剑换了一个手,伸手抓住了太平公主的手腕便向殿门方向跑。
“砰!”身后传来的重物撞到什么东西的声音,薛崇训等人也顾不得回头了,趁宫女宦官挡住女刺客的当口就急走,只要能躲开根本犯不着和刺客拼命。
这时不知什么地方的风灌进宫室来了,两旁的幔帷随风轻轻飘动起来,俩人拉着手一前一后从美丽的绫罗帷帐间穿过。心情极度紧张过后的太平公主跟在他的身后感觉有些恍惚,心中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受,仿佛不是在逃离刺杀,而是在逃离一种让人窒息的禁锢……有点像玉清修仙时描述的飞升逍遥。
就在这时,忽见殿门那边一个身影快奔了过来,薛崇训心下一紧,片刻之后才看清原来来得人是道士玉清,她身穿道袍,手里还提着一把长剑,估计也是刚起不久,头也没梳理,一头秀正散在肩膀上,长下一张清丽而白的瘦脸。
“殿下遇到刺客了?”玉清问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薛崇训那只滴血的手。
太平公主舒了一口气:“正是,就在后面。”
薛崇训在洛阳时就见过玉清用剑,这女道士不仅会炼丹,还会剑术,见她赶来心下也大大地宽慰了一些。
就在这时,那女童刺客已从后面飞奔而来,看来片刻工夫那帮宫女宦官就被摆月兑了……那么一大帮人对付一个失去兵刃的小女孩都不中用,不是废物是什么?
太平公主道:“追过来了!”
玉清道:“殿下勿忧,贫道会她一会。”说罢飘逸的身影一闪,左手掐了一个剑诀,右手横剑摆好了应敌姿态。
但见那女童手里正拿着一枚血迹斑斑的金簪,大约是从梳妆台上找到的。薛崇训见状愕然:“咱们究竟与她家有何深仇大恨?”
这时只见玉清身法飘逸,已“唰唰”刺出两剑,风声清晰显然都未攻到实物。片刻之后“嘶”地一声,剑锋又将旁边的一道帘子割了一条大口子。一开始的三招剑法都不急不缓,虽未凑效却完全占据了上风,女童显然被动防御躲避,既没法月兑身又无法主动进攻。片刻之后只见剑影闪动,玉清的动作越来越快,柔韧的身姿在使剑中就像一支舞蹈一般……好看却杀气不足,她练这剑法的实质估计多出于修身养性,主要却不是为了杀人,否则哪来那么多花招数?
“末将救驾来迟,万死之罪!”忽然一声爆喝,就见一员铁甲大汉轰地一声伏倒在地,几乎把铺着地毯的砖地给扑个大窟窿。
太平公主指着身后道:“还跪着干甚,给我拿下!”
“遵旨。”那大汉赶紧爬了起来,拾起地上的一把长柄大刀,“杀!”喝了一声便带着一群铁人冲了上去。
很快越来越多的卫士进来了,周围全是盔甲,把太平公主等人护在中间,里外围了几层铁墙。这下他们安全了,就算来了一股军队用乱箭刺杀恐怕也难以轻易破这样的重防。这些就近担任宫廷卫队的人也许武艺不一定多好,但身高样子肯定不会太差,主要为了仪仗的威仪,都是一帮身材高大的汉子,往周围站了几层,就把视线完全挡住了,也不知那女刺客是怎么被制服的。
但刺客百月被抓住毫无悬念,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她连逃跑甚至自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得半死捉过来了。
众军让开一条道,就见那百月正被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满嘴都是血,她那看起来十分娇弱的身子挣扎了两下证明还没死。
太平公主道:“御医,赶紧把御医给我找来!”
薛崇训失血不少脸色很苍白,不过倒还好好地站在那里。太平公主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的心情,她大约想不到薛崇训会用身体给自己挡剑。
先前薛崇训那些反应和做法完全是本能的,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他自己都没去想对错得失。
但此时危机渐渐过去,他的思维已恢复正常,见太平公主面有感动之色,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便急忙伏倒在地声情并茂地说道:“只要母亲大人无恙,儿臣纵是死也安心了。”
太平公主忙伸手扶他,不禁动容。她因为真正地感动了反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只是怔怔地打量着表现得一脸真诚的薛崇训。
这时薛崇训质问道:“今夜是谁当值侍卫长?”
众军垂侍立大多数都不敢说话,一个将领从外面走到殿门,伏倒在地说道:“禀殿下,羽林都尉梁武自知失职致使刺客进了殿下寝宫,罪无可赦,已于长春殿前自裁谢罪。”
薛崇训听罢走出门来,站在楼边往下一看,果见一个将领跪伏在阙下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了。
太平公主听罢怒气消了一些,叹道:“勿牵连其家人,将尸体厚葬。”
过得一会儿,楼下的军士们又抬着两团“刺猬”来到了阙下,只见那两人身上插满了箭矢,至少得有好几十枝,恐怕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下面的人禀报道:“殿外的两名刺客负隅顽抗,被侍卫以箭射之,已伏诛。”
御医上来了要为薛崇训疗伤,这时鱼立本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女刺客百月,便小声道:“拷问出幕后主使后,殿下晋王想如何处置这刺客……让她怎么死?”
太平公主的脸色闪过一丝冰冷的恨意,冷冷道:“让她哀求着想死!”
鱼立本忙道:“奴婢一定吩咐下去,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