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安排的席面多以肉菜为主,扣肉、溜肉段、红烧肉、水晶肘子、油焖虾、红烧鲤鱼、小鸡炖蘑菇、糖醋排骨,剩下两个素一些的是素炒豆芽和醋溜菘菜,主食则是满满四小筐儿猪肉菘菜馅饼。
老太太看着两个侄孙盯着菜色猛咽口水,就说一家人,不必在意那些规矩,让两个侄孙和栓栓、木艾都上桌儿一起吃。
唐生唐财几个人在老太太这里也住了几日,每日吃的都是细面馒头,肥肉炖了菘菜,心里暗叹比家里掺了包谷面的粗馒头和咸菜不知道好吃多少倍,心里也都期盼着以后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就好了。
可是此时,见到木艾叫人准备的席面,几个人一直等到坐在椅子上,都没有回过神来,排骨?鸡?鱼?天啊,这得多富贵的人家才能置办出这样的席面来待客啊,虽然他们也没进过城里的酒楼,但是就是那村里人吹得神乎其神的仙客楼里,最上等的席面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老太太先夹一筷子鱼肉给刚刚从外面疯玩儿回来,窝在她怀里的虎子,算是开了菜。
大伙儿这才开始吃起来,其他人都还好,就是李生也是吃过几次这样席面儿的,平日里也没少跟着老太太蹭汤蹭点心,所以,样子还算镇定。
只有唐发唐财两家人,对着满桌好菜,神色有些拘谨,细看他们拿筷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木艾垂下眼帘,除了偶尔给老太太布菜,其余时候只吃自己面前的两道素菜,她就算没吃素以前,也是吃不惯这些口味重的菜,于是,细嚼慢咽,吃了几口就罢了。
再看唐家六口只尝了一口之后,就把原本的拘谨扔到脑后去了。筷子甩的飞快,简直就是风卷残云一样。李生一看他爱吃的几样菜,片刻就没了一半,也不甘示弱,每样菜都抢了几块回来堆在碗里。
老太太嫌他没规矩,但是又碍于颜面不能说他,只得沉着脸,照料虎子啃排骨,呵斥他不能用衣服擦手上的油渍…
木艾给春分递了个眼色,春分回忆,悄悄出了门,过了不到半盏差的功夫就转回来禀报说,孩子们不肯吃饭,闹着要妈妈。
木艾立刻笑着约好明早让人过来接两位舅爷爷一家,然后辞了老太太径直回院子去了。
几个孩子早吃完了晚饭,小的两个玩游戏疯闹,大的两个在练字,幸儿则跟着夏至翻彩绳。看见木艾回来,孩子们都聚上来喊着妈妈,木艾搂着他们刚说了几句闲话,栓栓就带着可心几个随后回来了。
木艾刮刮她的鼻子,点了点她撅着的小嘴儿,知道她肯定也没吃饱,就叫可心给她下了一碗蒜苗猪肉馄饨来,看她连汤带水都吃了,就安顿着孩子们在各自的新房间里睡下了。
心里惦记大禹和幸儿不熟悉环境,木艾特意提早结束飞针练习,洗澡,换上干净衣服,挨个屋子都看了一下。
辛巴和诚儿两个淘气小子挤在了一个床上睡,头挨着头,睡得香甜,木艾也没有分开他们,给他们掖掖被角,又宠溺的亲了亲他们的额头就退了出来。
大禹和涛儿两个孩子睡相很好,柔软的新被子盖在胸前,枕边整齐的摆了一套干净衣衫,想来是睡前找好,预备明早起来时穿的,这是两个做事有条理的孩子。
幸儿小丫头抱着辛巴哥哥白日里大方转送给她的长毛熊,侧躺在暖暖的被子里小小嘴角微微翘着,似乎在梦里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木艾欣慰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在屋子里转了转,甚至模了模地板,
确定小丫头不会冷到,才对着在外间上夜的小安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睡,然后才慢慢顺着游廊走回正房。
这几日的练习里,欧阳给她加了一些简单的轻身步法,锻炼她遇到突发状况时,可以一边跑动一边准确的飞针刺穴。所以,每次练习都是满头大汗,也没觉出什么寒意。
此刻子时刚过,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从孩子们的暖屋子里刚出来,又未打开灵气罩,冷风一吹,木艾就接连打个喷嚏。
她耸耸肩,拿出帕子擦了擦鼻子,心里也不担心会生病。
因为自从她得了空间戒指之后,日日喝泉水,吃空间里的水果菜米,身体免疫力被大幅度加强,至今六年间,从未有过任何不适。
有时她也想,也许有一天,她身体里割去的那件器官会突然长出来也说不定,但是,随即就自觉可笑。
这空间戒指只是个仙人炼器时随手做的次品,能储存能种植,还有口孕育灵气的泉水就已经够神奇了。
如果再拥有帮助凡人凭空生出器官的功效,那恐怕就不会被扔弃,早被仙人供起来了。
经历了一次生死,她早已经想开了。既然冥冥中有只神灵之手轻轻一挥,把她送到了这里,那这里就必然有她存在的价值。
她只要一切顺其自然,好好生活的同时,也尽自己能力为这个世界的百姓做些好事,就绝对不会错。现在她不必为衣食发愁,有自保能力,也不必害怕有心人的威胁。
而且她还有缘收养了三个可爱乖巧的孩子,看着他们每日笑着玩耍,慢慢长大,慢慢进步,她的心里就充满了骄傲和坚定。她是他们的母亲,是他们的依靠,是他们的守护者。
不是只有血缘两字,才可以成为父母和子女之间的纽带,就像她的父母,恐怕知道她失踪以后,不但不会悲伤,反而还会长长松上一口气。她是他们错误的证明,是他们最不光彩的历史,是他们的累赘。如今,他们终于解月兑了,她也解月兑了。
而现在这些孩子虽然和她没有血缘,但是她却是用所有的真心爱护他们,把他们当做亲生孩子一样疼爱。她相信,有一日,她如果变的苍老,甚至只能软绵绵躺在床上。她的儿女们都会围在床前,陪她说话,陪她读书,会为了她的最终消逝痛哭失声…
这也是她留在这世界上的灵魂痕迹,她来过,她肆意生活过,她真心爱过。虽然这个爱,不是男女之爱,但是,她并不遗憾也不期待,因为那种爱,是可以让你笑也可以让你疼的双刃剑,而她已经过了相信爱情的年纪…
木艾怔怔的望着遥远神秘的天空,良久轻轻一叹,双手摩挲一下微凉的双臂,“春寒料峭啊”然后,转身快步回了房间睡下。
第二日一早,郭淮放好信封,按照自家主母的吩咐,带着木五套了小车到了老太太门前等候。
木艾带着栓栓拿了备好的两匹棉布去了西院,然后和老太太一起打点两位舅爷爷高高兴兴进城去了。
院子里突然清静起来老太太还有些不习惯,神情有些萎靡不振。
木艾陪着她说话,就细细把请了王书生给虎子做先生的事情说了。昨日里,她担心两个老头儿知道姐姐这里请了先生,再把家里的孩子送来几个识字,那老太太今后可就麻烦大了。所以,如今人走*了,为了哄老太太高兴才说出来。
果然,老太太一听立刻就要去整理东厢房,预备给王家母子住,又念叨着要把被褥用品之类的都换成新的。却被两孙女拦下来,十几日后先生才会上门,此时张罗有些过早。再者说,老太太为了舅爷爷两家人,费神生气,气色明显不好,也要躺下来静心养上几日。
老太太可能也觉出身体疲倦,从善如流,躺在床上安心养神。
木艾牵着栓栓在院子里闲走,自从给老太太的房子修葺好以后,她还没有真正好好看过呢。可惜不容她清闲,李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也许是没有了顾氏的压迫,李生虽然还是缺少一般男人的阳刚之气,但是气色好了许多,腰也直了许多。
互相见了礼,栓栓就不说话了,一是没什么说的,二是她心里厌烦这个生身父亲。在她眼里,这个懦弱男人只是虎子一个人的父亲,并不是她的。
木艾礼貌的客套了两句,听李生别别扭扭的把话题拐到她地里要种的新菜蔬上,猜到他是想跟着一起种,提前村里一年,也多得些银子。
这份小聪明倒是让木艾出乎意料,心内感叹着,也许这李生并不是傻蛋,只是性子太过懦弱,平日里不敢表露自己的想法罢了。
感叹归感叹,她确实不准备带着他一起种的,于是,微笑着说,新蔬菜试种不易,一旦失败,就是血本无归,不如跟着村里一起种去年的那几样蔬菜,稳赚不赔。
李生本来也是突发奇想,一听说有可能赔本,立刻改了主意。嘴上嗫嚅着说些什么,他听木艾的劝,一定不会错之类的话。
语气虽然有些讨好,但是却让人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是在拉木艾下水,似乎万一秋天不赚钱或者有什么不好,都应该木艾背责任的口风儿。
栓栓的小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头,木艾怕她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被扣个不孝忤逆的名头。
李生再不堪也是她名义上的父亲,这个时空里可是极重孝道,讲究的是“子不言父过”,就算父母为人处事再有不妥,儿女也是半句不能说的。
当下,不软不硬的刺了李生两句,就告辞回了自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