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林远峰之后,雷烈又一次在一个只有战气境的武者身上,看到了势的存在,而且,比起前者,这一次面对的势,无疑更加坚凝,威力也更加强大。
“一往无前,杀!”雷烈突然暴喝道,双眼同时射出熊熊的战火,荡决刀兴奋地嗡鸣着,在雷烈的御使下,化作一道起自虚无的极光,在顷刻间穿越丈余空间,针锋相对地向着那乌黑的剑芒射去。
七杀刀法第六招,一往无前。
七杀刀的前五招,都有相应的招式和主攻部位,最后两招却只有招意,并没有固定招数可言,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在历代的祖师里面,终其一生,只练成前五招的,大有人在,不光是因为天赋资质,更是缘于心境和际遇。雷烈杀人过百,心境上更是经历过一场蜕变,欠缺的只是一个突破的机会,而今,铁人雄刚猛无铸的剑招,还有凝聚出来的那充满霸气的势,却是正好成了雷烈捅破最后一层窗纸的助力。
千军万马厮杀的惨烈气息,蓦然在方圆数丈内升腾而起,两股气势,两种意志对撞到一起,顿时激发起一场震撼精神世界的狂潮。紧随在铁人雄身后赶至,正准备加入战斗的两个宗门弟子刚踏进两人身边三丈之地,突然间心神巨震,脑子一片空白,居然再无法前进一步。
“锵!”荡决刀的和巨剑的尖端相互交击,清越的鸣响仿佛龙吟虎啸,下一刻,刀光如雷,剑芒如电,带着御使刀剑的两人在一瞬间交织在一起,在旁人的眼里再也无分彼此,密集如雨打芭蕉的刀剑交鸣几乎连成了一气,激荡的劲风,让方圆一丈之内再也容不下第三人落脚。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和铁师兄不分高下。”被铁人雄称作郑贤弟的青年站在场边,脸上露出一丝惊容:“铁师兄今年二十七岁,距离战罡境仅有一步之遥,已经被视作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这小子不过十四五岁,竟然也有这样的功力,我们究竟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从战气到战罡,晋阶的难度绝对比前面所有境界加起来还要大,铁人雄虽然如今已经是战气境十层,想要再进一层,却至少还需要七八年的时间,而根据根据千年以来的规律,凡是在三十五岁之前进入战罡境的,百分之百可以最后进军战心境这一传奇境界。照这个理论推断,就算眼前的少年用十年的时间进入战罡境,最后凝聚战心的概率,仍旧是百分之百。
武者修炼,越到后面差距越大,战劲境的武者,能够打败十几名练过基础武技的壮汉已经算是了不起的战绩,到了战气境,却可以力敌几十甚至上百人,战罡境更是足可独自抵御数百以致上千人,然而和战心境比起来,以上这些境界,可以说什么也不是。战心境的高手,只要一己之力,就可以毁灭一座城市。
“决不能让这小子活着离开此地,否则后患无穷。”在他身边的蓝贤弟目光阴冷,语气中更是透着森森寒意:“如果被他逃月兑了,最多二十年,我们这些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蓝兄说得对,既然如此,等一下他们分开时,你我一同出手,拼着事后被铁师兄怪罪,也务必要一击得手,把这小子击杀在当场。”所谓的名门侠少,并不全是迂夫子,该做决断的时候,比起那些黑道人物来毫无逊色,郑贤弟斩钉截铁地做了决定,两人顶着激荡的劲风,缓缓向着还在打斗中的雷烈与铁人雄逼近。
尽管对各大宗门世家的人绝无好感,甚至可以说恨之入骨,雷烈不得不承认,铁人雄绝对是一个好对手,和他这一战,是自己两世为人打得最痛快的一场,也是对自己助益最大的一场。
对于一个武者来说,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无疑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来自对手的强大压迫感,还有那种只要加一把劲就可以把对手击垮的感觉,都是激发自身潜力的绝佳手段。种种奇思妙想如泉水涌出,一个个百思不得其解的武学难题迎刃而解,那些平日里独自练习时的滞碍之处,在不经意间如行云流水一样挥洒而出……这种感觉,只能用酣畅淋漓来形容。
“蓬!”两人的刀剑再度交击,发出的却是如闷雷般的响声,一道肉眼可见的空气波动随着这一下撞击,以两人交战的地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传递出去,就连准备突袭的蓝郑两人也被这飓风般的潜力逼得不得不停下脚步。
雷烈的身形如同一片落叶,在对手冲击力的作用下急速向后飘飞,显然打算遁走,郑蓝二人早已等待多时,怎肯放他离开?双双怒叱一声,一刀一剑两道精芒划空而至,蓝贤弟更是左手抬起,打出一团飞速旋转,凝聚不散的劲气,却并没有直接袭向雷烈,而是绕了个圈子,射向雷烈的后心,所用的手法,正是云河门独有的大回旋手,据说练到化境,可以同时操控九团劲气向对手不同部位攻击。
这两人虽然比不上铁人雄,也比不上林远峰,却也是战气境七层的高手,在各自的门派里也是年青一代第一人,只是平日里光芒都被前两人所笼罩,这才略显平凡,这时突然出手,未尝没有借机扬名,出头上位的意思,因此进攻时都已经用上了全力。两道光芒如流星般从空中划过,转瞬间就到了雷烈面前,随即砰然炸开,化作漫天的剑雨刀幕,把他的全身几乎都笼罩在内。
“好一个名门正派的侠少!”雷烈纵声大笑,身体后退的势头突然加快,刚好月兑离出两人攻击的范围,随后又不可思议地一个空翻,正在下落的身体又硬生生地拔高了一丈,躲过了后面射来的劲气,接着在大笑声中如飞般跃入树林,身形闪动几下,随后便没了踪影。
郑蓝二人十拿九稳的一击落空,却因为身在空中无法借力,又要应付因为失去目标而向自己袭来的劲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雷烈遁走。
“这小贼刚才打过了一场,体力必定会严重不足,逃不了多远的。”蓝贤弟仍然不肯善罢甘休,身形刚刚落下,脚尖一点地,重新腾身而起,向着雷烈消失的方向掠去,“郑兄,请帮我一同追杀……”
他去势很快,话刚刚说到一半,人已经到了树林边缘,却再也没办法说出下面的话——他的身体已经从腰部变作了两截。
阳光下,一串血珠排成一排,悬浮在空中,似乎依附在什么东西之上,只有眼力高明的人,才可以隐约辨认,那是一根细若发丝,两边固定在树上的银色丝线。很显然,就是这根锋利的丝线,借助蓝贤弟自己急速前进的冲力,把毫无防备的他拦腰斩断,而那个他们追捕的目标之所以能诡异地逃过刚才的最后一击,很可能也是借助了这丝线,将其一端事先缠在树上,而后借力改变所致。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的勇气在迅速滑落。没人再敢提追踪的事,天知道这个残忍,彪悍,狡诈,却又打不死的怪物,还会有什么样的手段等着他们?天下间的恶人比河里的鱼还多,足以扬名的事情多得数不清,犯不上为了这么一个人去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至于所谓的侠义,公道,那玩意儿多少钱一斤?他们历尽无数的辛苦才跻身本门翘楚精英,可不是为了傻乎乎地替所谓无辜者出头送死的,如果对手实力弱,当然可以顺便管一管闲事,同时也算是行侠仗义,替自己扬名,进而帮助自己在门派里赚取到更多资本,但现在,面对雷烈这样的可怕对手,还在抱有这种想法的已经几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