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明堡是守护神的住所。
天已晚,宫殿内部走廊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蜡烛,走廊尽头的台阶上,两支长蜡烛之间,阿西尔部落的巨大徽章英武而威严。
弗丽嘉在空旷的殿堂内行走,在宝蓝色的地面上看见自己的影子。最后她停在他的卧房前面。透过垂落的纱帘,她看到了他朦胧的身影。正犹豫不决,他在里面说:
“怎么不进来?”
脚顿时像有千斤重。弗丽嘉慢腾腾地走进去。
他似乎刚沐浴,换上了睡袍,几缕银色的短发还贴在脸上。然后他一下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后脑勺上:“来。”
弗丽嘉深吸一口气,走到大床旁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长得确实很漂亮。主要是那一头仿佛闪耀着星光的头发给他加分不少。可是,此时的感觉是恐惧多于紧张。
“别板着脸。”他轻拍一下她的脸,笑着说,“这种事习惯就会上瘾的。我帮你把衣服月兑了?”
她闭上眼,感受到身上的束缚与遮掩在一层层被剥去。布料落地在地上的声音很轻,几乎无法察觉。
这时,华纳海姆外沿。
“陛下,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弗卓金看着眼前年轻的帝王,却有一种对前辈说话的崇敬,“我的命不值钱,但是两个女儿实在放不下……”
马克拍拍他的肩:“现在阿西尔部落和华纳部落都容不下你,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躲,调养好身体再说别的事。”
“是的,陛下……”
希明堡。
弗丽嘉努力并住腿,双手掩胸,果身蜷缩在床头,看了一眼海姆达尔,又迅速把视线转移到地面:“我爸爸还好么?”
“他已经去了安全的地方。”海姆达尔坐在她身旁,将她放平,用炽热的男性身体臂膀包围着她,“可以不说话了?”
华纳海姆外沿。
“那我走了。陛下,真的谢谢你。”
“等等。”马克又叫住他,“你的女儿是弗丽嘉和林德么?”
“是……怎么了。”
“哦。林德是很漂亮的姑娘,她在阿斯加德的追求者很多。”马克想起了弗丽嘉瞪大双眼看着自己发呆的模样,嘴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不过她们姐妹俩还真是不一样。”
弗卓金微微张开嘴:“陛下认识她们?”
“嗯。”但是想到弗丽嘉,他就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希明堡。
“不行,进不去。”像是完全看不到弗丽嘉脸上的痛苦,海姆达尔抓住她的双肩,将她翻过身去,“……从后面试试。”
弗丽嘉仅仅咬住被单,强忍着痛楚,接受陌生物体的侵入。她再懵懂也明白,这不仅仅是折磨或者痛楚,更多的是羞辱,和丢失的自尊。
而这一刻,居然想起了修恩。
莫名地想起了他。
下一刻突破阻碍的贯穿让她撕心裂肺地惨叫,求救。海姆达尔捂住她的嘴:“忍忍,过去了就好了。”
她紧闭双眼,呜咽着,无助地在漆黑中挣扎。就像是落入了无底的深渊。
华纳海姆外沿。
“其实,弗丽嘉是个很有灵气的孩子。但是我和诺忒离开她太多年,她一个人待着,肯定不会像别的姑娘那样耀眼……”弗卓金叹了一声,“而且她性格太男孩子气,不要说嫁人,恐怕喜欢上别人都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窍。”
“放心,她有喜欢的人。”
“真的?那是谁?”
马克顿了顿,说:“海姆达尔。”
“……是守护神海姆达尔?她告诉你的?”
“是她妹妹告诉我的。”
这一晚,阿斯加德也下起了大雨。雨水像是串联又断线的泪珠,随风飘荡,一丝丝,一阵阵,落满神界的心田。
阿斯加德如烟似雾。
滂沱大雨中,弗丽嘉从海姆达尔那里跑出来,让雨水冲打着身体,想要洗净身上所有的污秽。头很痛,及耳的短发紧紧地贴着脸颊。难以呼吸。
偶尔有湿透的凤凰像负伤了一般,摇摇晃晃地从高中飞过。
在雨中站立很久。
之前发生的事、和海姆达尔的对话让她感到反胃,恐惧。
——为什么非要我做这种事?
——你最好别误会。因为你是爱神,和爱神有了亲密关系的人,都可以得到无穷的力量。
他救回了父亲的性命,分明是等价交易,她也明白世界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会对自己好,只要别人不害自己,就该感激了。
可是还是感到不公。
为什么父亲会被那些卑鄙的贵族陷害?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用身体去交换父亲的生命?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还会为她感到骄傲么?
为什么长大以后,她看不到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只有互相利用和欺骗?
为什么连那个人也会骗她……
只有回想小小的斯汤,才会觉得好受一些,温暖一些。
但只要一想到那个人的面容,和偶尔露出的微笑,绝望与落寞就会又一次将她淹没。
她意识到这个人存在时候,已经无法控制整天想他。
抱着双腿坐在树林中,透过枝桠的缝隙看着宫殿下方繁盛的都城,很久很久,直到雨停。
天快亮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弗丽嘉,是你么?”
拨开树枝,看到站在离她不远处的修恩。她撑着身体缓缓站起来,但一个不稳几乎摔在地上。
他连忙过来扶住她,蹙眉说:“怎么不躲躲?身上都湿了。”
一直知道他有一双很迷人的眼睛。但没有哪一刻觉得这双眼这样美丽,高贵,而遥远。
一直知道他对自己没有感觉,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可是这一刹那,她如此深刻地感到,似乎连暗恋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没有关系的,我很好。”她推开他的手,淡淡地笑着,“还有……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话了。”
这一日过去,弗丽嘉在浑身酸痛中醒来。下床后连走路都困难。她扶着桌椅的边缘走到镜子面前,审视着镜中自己的脸:双眼无神,黑眼圈很明显,肤色苍白……最可怕的是,她在发间发现了几缕白丝。
不是银色,是没有光泽的白色。
她吓得立刻拔掉那几缕白发,在昏昏沉沉中度过一日。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白丝越来越多,而且是小片小片地长。或许是报应来了。她再也没有去碰它们。
之后,又被海姆达尔叫去同房。精神和*的双重压力让她几欲崩溃。
她很想知道父亲现在过得怎样,母亲什么时候回来,还有斯汤,他回去以后会不会被其他孩子欺负……
身体状况一日比一日糟糕,经常会莫名头痛,像是浑身上下得了几百种病,无论是坐是站还是躺下,都无比难受。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海姆达尔依然没日没夜地折磨她。
在她的眼中,神界由光明变为黑暗,最后变成了茫茫的灰白。
好像天空也变成了灰色。
终于有一日,这片灰色的苍穹里,有零星的白点旋转飞落。
从希明堡出来后,弗丽嘉裹着厚厚的大衣,踉跄地走着。脚步在未清扫的积雪中留下凌乱的痕迹。雪花落了她满头,视线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突然眼前一片空白,她一下跪在地上。晃晃脑袋,想要使自己清醒一些,但是连支撑自己站起来的力气也没了。
看着前面漫长而空白的道路,她突然觉得,或许死在这里也好。
早已麻木了……
再不浪费精力去挣扎,身体就倒入雪地中。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被一张白毛大氅裹住,然后整个人被抱起来。残雪细细碎碎,从她身上落下。
她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恍如梦中。
“不要睡。”修恩拍拍她的脸,有些焦急,“弗丽嘉,醒来。”
她轻轻点头。
原本以为已经忍耐下来了,遗忘了。再一次与修恩碰面,也说了不会再见……但才过了几天,他的空缺已经让她感到寂寞。
两个小时后,她已经躺在一个陌生的宫殿中。
壁炉中,火焰烈烈燃烧着。
窗外,雪未停,轻盈如云,从灰白的高空中大片大片地洒落。
“医生说你太劳累了,要休息。”修恩替她盖好棉被,连脚部都裹得紧紧的,然后在床边坐下,“先在这里睡一会儿,晚些我送你回去。”
弗丽嘉看着他,没有回答。
见她许久都没有闭眼,他想了想,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现在外面很冷,出去只会加重病势。”
嘴唇微微发抖,她转过身去。
空阔的卧房变得十分寂静,只剩下火苗燃烧的声音。雪花像是振翅的白蝴蝶,飘飘扬扬,转瞬即逝。
她听见他低声说:
“是因为海姆达尔么?”
弗丽嘉怔了怔,身体在那一瞬变得僵直。
他都知道些什么?
他知道了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喜欢海姆达尔,所以不愿意和别的男人接触,是么?”
“不是。”她握紧被褥,“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
果然,他都知道了……
解释清楚了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她和海姆达尔已经是这样的关系。
“嗯,我知道了。”他绕过去看着她,“睡得着么?”
她嘴唇苍白,摇摇头:“我想回去。”
他叹了一口气,斜躺在床边,伸手枕着她的脖子:“闭上眼睛。”
像是魔法,又像是诱人的命令,弗丽嘉乖乖地闭上眼。他在她的背上轻拍着。然后她听到了温柔的歌声。再仔细听歌词,居然是阿西尔神族的摇篮曲。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有些恼怒,怪他把自己当成小孩。
但是这一刻,她只知道闭眼努力入睡,睫毛微微颤抖,几滴泪水浸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