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利亚头疼的扶额，雷欧漫不经心的抽烟斗，拉姆斯特爵士问法律学者“遗嘱要改到什么时候宣布？”
一切已成定论。
“额~”玛利亚转身出门，菲利普跟出来，玛利亚走得很快，菲利普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玛利亚“没事的，雷欧只是太过伤心。”
玛利亚扭头盯着菲利普“醒醒吧，雷欧就是那样的人，我刚才说的是骗人的，连我自己都不信他的特长就是让人失望，他的最爱就是辜负所有人的心意，看到我们刚才的傻样他肯定开心死了……而我，则是当了一次白痴圣母。”
菲利普天真的说“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担心。”
“担心？”玛利亚边走边喊“他放纵自己，可能就是单纯的发泄，雷欧就是不值得信任的，的……”菲利普提醒“混蛋？”
玛利亚冷哼一声“对，混蛋，等他发泄完过几天就好了，最多把肺抽黑，得个癌症什么的，你是怎么能和他从小玩到大的？你的好脾气我相信至少80都是因为忍耐雷欧而形成的，拯救一下你自己吧就因为你最好的朋友是个混蛋所以你才能忍受本杰明那种烂人”
已经到了萨利安伯爵府的大门口，玛利亚就要等马车过来，菲利普站在旁边“你听我说玛利亚，我知道雷欧就是这样的人，他随心所欲的消失，毫不顾忌的辜负别人的付出。”
玛利亚强调“是辜负我们的付出我们不是别人也没有别人会在这个时候帮他，只有我们”玛利亚看向菲利普的眼睛“我从来不是多好心的人，但是这次我例外了，我可以不帮他，他甚至陷害过我。可是我插手了，我希望他好，然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败了。”
玛利亚眼神空洞“我讨厌失败。”
尤其讨厌令自己失败的人，不管是什么方面，玛利亚决定插手的那一刻就没有输的打算，队友却故意败北，拉姆斯特爵士问遗嘱改到什么时候的那张脸玛利亚忘不了，就这么正面交锋，加上菲利普的配合都吐血败了，玛利亚恨不得砸烂雷欧那张迷人的脸，再锯断那双修长的腿。
玛利亚一只脚登上马车，菲利普却强拉住玛利亚“菲利普放手，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会再管雷欧了。”
菲利普有些哽咽的声音令人心痛“玛利亚这次不一样。”
玛利亚回头，菲利普的语气格外脆弱“我知道你说得都对，雷欧是个混蛋，他无缘无故的消失，你不知道他窝身的地方有多臭，他的样子有多落魄。洛可可大街，‘旧年代’，各种花天酒地的地方，甚至前线，但是他放纵后总会回来，多严重的事情也都会圆满的解决，可是这次不一样。”
菲利普亚麻色的头发分外柔软“雷欧对他父亲的感情太复杂，他甚至以为是他害死萨利安伯爵，当时我让他去调换成救援任务，他没有答应，虽然他没有说，可是我知道他后悔了，他后悔没有去求援，没有求他的父亲，他认为是自己害死了父亲”
菲利普留下晶莹的眼泪“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他的本能让他这样逃避，他只是不能面对事实。”
菲利普恳求的说“雷欧没办法忍受弑父的罪恶感，只能自我毁灭。”
“天呐~”玛利亚捂住自己的心脏“这，这……都是……是，我的……”错。
玛利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的站着，看着菲利普哭着说“他是个混蛋，可他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让他活在杀死父亲的噩梦中，玛利亚……我知道他是个混蛋，可是这次……真的不一样。”
玛利亚很久都没有动摇过自己的理念了，弱肉强食。在萨利安伯爵夺去蔷薇港口一半利润的时候玛利亚忍耐了，因为她相比对方太弱小。在萨利安伯爵暗示他知道玛利亚通敌的时候，玛利亚也忍下了，因为她还不够强大。不满和敌对都隐藏在心里，但只要有机会，潘多拉魔盒就打开了，玛利亚选择了永绝后患。
玛利亚就算到现在也没有后悔，也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可是想起雷欧自暴自弃的样子，到底，还是有些四肢沉重。
事情已经发生了，玛利亚知道自己失去了忏悔的权力，时间倒转，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她的歉意连自己都觉得不真诚。
玛利亚面无表情的对菲利普说“确实不一样。”
菲利普希翼的抬头，玛利亚语气虚无“因为我刚才看他的眼睛，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玛利亚掰开菲利普的手，不敢看向菲利普希望的目光“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没办法帮助一个不认识的人。”
玛利亚转身登上了马车，呼啸而过的风中传来最后的话“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玛利亚无望的在车厢里双手盖住自己的眼睛，睁开眼都看不到光，一片黑暗和颠簸，玛利亚喃喃自语“对不起……”声音轻到连自己都听不见。
对不起，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只有对不起，轻飘飘的对不起，轻到可以落入尘埃。
对不起也不能改变什么，任何需要对不起的事情都不如不发生。
不管是因为雷欧，还是因为菲利普，或者是因为负罪感，玛利亚早已拷上十字架的良心在安娜之后再次痛了，这种痛还有些无奈。因为玛利亚知道，自己就是如此，双手早已沾满鲜血洗不清了，不管是一开始的恋童癖，还是在污染树海里的腐蚀冤魂，中间的肖特，后来的阿尔斯要塞，最近的，萨利安伯爵。
一开始玛利亚还可以骗自己，是对方先意图伤害自己，那是反击。
可是，越后来，就越没办法欺骗自己，玛利亚一步一步往上爬，手中的血腥就越来越多，多到，连自己也会作呕。就算如此，还是要接着前进，已近没有后路了，王座下终将满是白骨，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
“你心软了。”维多利亚公主笑容很贤淑，语义深长“是因为雷欧和你认识很久了吗，或者你对他……”
玛利亚不知道怎么会想找维多利亚公主，但是玛利亚知道自己必须要坚定决心“大概是因为我很了解他，嚣张，自负，傲慢，冷血，无情，反正就是一个很会自得其乐的混蛋。”语气中有些自嘲“而我竟然能让一个混蛋良心不安，突然觉得自己也许更混蛋。”
维多利亚公主循循善诱的说“玛利亚，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
玛利亚沉思，才缓缓的说“人生很不容易，假设世界是一片汪洋大海，行驶过去的船只就是每一个人的人生，船上装了很多货物。可是我的船遇上了风暴，为了减轻重量我只能抛弃一些货物，留下我认为最能帮助我的货物，而那些我认为不太重要的货物就是单纯，善良，高尚。”
“我只是不想船翻，所以一件件的扔下去，我以为等风暴过去，可以再回来捞起那些抛弃的东西，可是……”玛利亚失神的说“可是那些货物在海底早已被腐蚀，等我想捞回的时候，发现早已面目全非。”
两个在别人看来都很成功的女人就这么沉默了，维多利亚公主喝着价值千金的红茶，穿着华美的衣裙，笑得一派婉约“是啊，我们都回不去了。”
帝国标榜的女性，维多利亚公主就是贵族审美中最标准的美人，最出名的代表人物，一举一动早已刻入骨髓，优雅，高贵，柔美，坚韧，任何美好的词都可以形容她。
维多利亚公主动作优美的把茶杯放回去，她可以笑得漂亮却不能哭的落寞，维多利亚公主淡淡的语气中分不清遗憾还是庆幸“我已经不记得该怎么生气了。”
玛利亚这才发现自己的幸运，她还知道怎么生气。
玛利亚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了其实只是血瞳太过明亮，玛利亚喝着加了蜂蜜甜到腻的红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可悲又可庆。”
对比后，发现自己还记得如何生气，本来应该高兴的，可这种说法有点悲伤。
记得如何生气，因为那是最基本的情绪，所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能学会遮掩自己的情绪，因为这样自己更安全，所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么多值得高兴的事情，玛利亚笑得很温和，却突然发现嘴里的红茶，已甜到发苦。
原来，已经忘了那么多东西吗。
那就把这种苦涩也忘掉吧，这样才更值得高兴。
女仆佩服的发现，玛利亚子爵和维多利亚公主连笑容的弧度都一样，那么标准，简直可以成为礼仪教科书范本。
面对女仆的敬佩，玛利亚是笑容，面对女仆眼中的羡慕，玛利亚是笑容，面对女仆不小心打翻的茶壶，玛利亚是笑容。
维多利亚公主慢悠悠的说“其实很不错了，我母后只会生气和哭泣，所以最后成为一朵缺水而凋零的花朵，而我忘记了生气和哭泣，却可以名利双收，悠闲的度日。”
“其实只是本能的选择罢了。”
玛利亚点头“恩，就算只记得笑，也比死了强。”
维多利亚公主满意的说“一般活得好的人，只是更怕死而已。”
玛利亚叹气“我却还想试试。”对着眼睛微微睁大的维多利亚公主说“我真的很敬佩您，但是您的‘悠闲’我做不来，说不定我天生的劳碌命。”
玛利亚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容终于不再标准“萨利安伯爵的遗嘱，我想听听看。”
玛利亚与维多利亚公主的不同就是，玛利亚怕死，更怕生不如死。
忘记那么多东西，对玛利亚来说就是一种生不如死。
所以维多利亚是帝国第一公主，而玛利亚只是一个贵族魔法师。
谁能说的清，是身份造就性格，还是性格改变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