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花向前一步,定定地看着她,“我不知你累不累。但我已经累了,——我厌倦和你共存于同一片天地。”.
欢颜气极,冷笑道:“这便是所谓的不共戴天?我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我和公主有这样深的仇恨!既然公主这样厌恶我,何不拿出公主的威风来,一顿乱棍把我送到地下了事?”
聆花冷笑,并不说话。
欢颜转念一想,却恨起自己的后知后觉。
聆花借刀杀人,的确打算一顿乱棍把她打死,终究功亏一篑;欢颜九死一生逃出生天,身边依然有许知言等人守护,岂是她这个并无实权的公主说杀就能杀的?
可一旦入蜀,许知言鞭长莫及,聆花身为大国公主,再来一顿乱棍把欢颜打死,萧寻无论如何也不会为那么个小小的陪嫁丫头和辛苦求娶来的公主夫人翻脸。
聆花是在警告她,若她入蜀,便是她死期已至。
欢颜一字一字说道:“我不会入蜀,更不会做萧寻的姬妾。可杜聆花,那绝不是因为怕你。”
聆花面色倏变。
银姑的夫婿,欢颜名义上的父亲,正是姓杜廓。
欢颜黑眸灼亮,如跳动着一簇燃得正旺的火焰,一无所惧地逼向她。
聆花许久才轻笑道:“你这是仗着二哥对你死心塌地?可听说他已经领旨谢恩。你当然可以逼他抗旨。晨间他请旨纳你为侧妃,已经惹怒父皇,如果再公然顶撞,必定会失去父皇欢心。他母亲早逝,母族衰败,如果再被父皇厌弃,别说他是个瞎子,就是双眼复明了,他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
知言,许知言……
欢颜握紧拳,一步一步往竹林外走去。
聆花在后叹道:“这事怪不得别人,只能怨你自己太能招蜂引蝶。若是萧公子不肯要你,也许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惜……”
欢颜只作没听见,走出老远,才抬手拭去不知什么时候滚落的泪水杰。
却是越拭越多,怎么也擦不干。
明明哭着,耳边却总传来谁的温柔笑语。
“我并没有想着过去的凋零。我想着……以后的每一年,都有人和我同看这世间繁盛……”
“我失明十七年,老天送我一个你来相伴十载,然后携手一生……这十七年,便不算白挨,这一世,便不算白过……”
“等我的眼睛好了,我们会有一个盛大的婚礼,生一对粉雕玉琢的漂亮女圭女圭,然后——携手吟游天下,走遍大吴好山好水,看遍南疆北漠无限风光……”
她在曾经的欢喜笑声里哭得泣不成声。
聆花看着她回了万卷楼,又很快换了衣裳走向府外,唇角便冷冷地漫开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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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去了英王府。
她信不过聆花,她必须把此事的前因后果看得更清楚些。
而许知言不到不得已,也不会告诉她所有的真相。
那个残疾文弱的男子,执着地想为她挡下所有的风雨,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
她不能连累他,也不肯去伤害他的骄傲。
他的执着,亦是她的幸福,她的骄傲。
许知捷是章皇后亲生,寻常来往内廷频繁,对于整件事的内情显然会比别的皇子了解更多。
英王府的人多是从当日的太子府跟过去的,晓得欢颜在许知捷心中的分量,至少,曾经的分量。他们很快便通禀上去,并很快将她领去见许知捷。
许知捷上回求娶欢颜为外室被拒,心中很不自在。他有羞有怒有怨有嫉,大刺刺坐在书房等她时,神情便很有些倨傲。
可到底多少年的情谊,待欢颜红着眼圈走进来见礼,他只瞥一眼,立时软了心肠,急急丢开茶盏上前把她扶起,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来着?”
欢颜道:“我不想入蜀。”
许知捷呆了呆,声音便低了:“当初我便劝你和我在一起……如今有人刻意算计,我也护不了你。”
欢颜问:“谁在算计我?萧寻?”
许知捷皱眉道:“母后不许我再插手和你相关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近日京中出现了许多对你不利的流言,不知谁在暗中主使,传得极广……足以令你无法在吴都立足。”
“什么流言?”
“一些……说你和我们几兄弟、还有萧公子的,夹着些不干不净的话,根本听不得。”许知捷犹豫道,“我原来没当回事儿,现在看来,或许就是萧寻看上了你,瞧着无机可寻,才设出了这样阴毒的手段,逼你不得不跟他走呢!”
“你也认为……是萧寻?”
“我猜应该是他……上午我去宫里给母后请安时,母后刚好和聆花去见父皇,只有萧寻身边那个姓夏的女侍卫在那边,看着坐立不安的……不久便传出了父皇下旨让你陪嫁的消息。”
许知捷叹道:“一个陪嫁丫环,居然动用圣旨压下来,再不晓得萧氏的人都和父皇说了什么。这种状况下,连二哥也不敢不从吧?”
欢颜道:“换了你,你也不敢不从吧?”
许知捷微微变色,握了她的手,许久才道:“欢颜,我们这些人,太多的时候身不由己。我这些日子,总在怨你选了他;可现在想想,便是你选了我,风雨当前,我也未必护得了你。你……你也别怨二哥。我们几兄弟里,就数他最有才,也最孤寂,最离不开父皇的保护。”
欢颜点头道:“五殿下也认为,我应该领旨谢恩,乖乖和萧寻去蜀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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