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果有大气运啊!”
氤氲水汽。溶溶茶香,弥散在满是古朴之意的传承殿中,周天星辰光辉遍洒,一切皆有一种清雅的意境。
烛九霄沧桑而悠远,倍增古意的声音入耳,张凡的眉头猛地一挑,不动声色,凝望而去。
蓦然间,茶香水汽散却,四目相对,两人的面容,彼此清晰可见。
“气运啊!”
张凡暗叹一声,或许在一百多年前,他初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第一尊青铜鼎的时候,就与这两个字紧紧相连,再不可分割。
若无此气运在,他未必能生;无此气运在,传承金乌法相,未必不会如前人一般早夭,更无此后。诸多收获,诸般事端。
此前无数,此后无尽,接踵而至可期。
“你那……火属法相,为宗门轻忽数万年,不曾想,竟是上位法相,果是有大气运之人,怪不得流落他乡,依然能得气运重宝,为上界所嫉而无恙,更是元婴大成归来。”
烛九霄并无隐瞒卖关子之意,一边递过一盏香茗,一边悠悠然说道。也就是在提及金乌法相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显然是不好意思再以“火乌鸦”名之。
那样的话,就不再是对金乌法相的侮辱了,而是他自己,法相宗自身的难看了。
这个时候,张凡也沉凝了下来,淡然一笑,心知海外大荒群妖,星辰殿这样的地方,都与上界有着一定的联系,更何况九州之地,物华天宝,灵脉与各类资源为天下之冠。向为修真重镇,怎么可能与上界无关?
不过有关又如何,这些年他所经见过的,绝大多数元婴真人,多与上界不睦,法相宗这样的强大宗门,若说为上界所挟,对自己的弟子不利,这种事情,简直是趣谈了。
“不错,张某处确有气运重宝,且为此得罪过不少上界高手,不知……”
张凡坦然说道,话刚说了一半,便被烛九霄摆手阻止,但见他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道:“上界如何?给面子叫声上界灵仙,不给面子就是群强盗,能奈我法相宗何?”
说着似乎有点兴起,只见烛九霄那双紧闭得连缝都没有了的一双眼睛中,隐约可见凹凸起伏。似是眼珠子在左右转动一般,傲然道:“别说那些老怪物下不来,就算下来了又如何?有上古奇珍在手,大阵护山,就是化神道君,长生中人,烛某也让他陨落当场,立得解月兑!”
“好威风,好霸气!”
闻听此言,张凡不由得暗赞道。
开口就是要让化神道君长生中人立得解月兑,世界之大,强者无数,能出此言者,能有几人?
仿佛是在呼应着什么,随着他的声音在传承殿中回荡,周天星辰图微微晃动着,无边威煞之气弥漫,修为差点的,在此处怕是连呼吸皆不能够。
这些对张凡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不以为意地一笑置之。
法相宗的立场,烛九霄的是实力,这些都在他的料中,没什么好说的,堂堂九州顶级大宗门,要是都惧于上界灵仙,那就真不知道那些散修真人们,是哪里来的勇气了。
“说起来,老夫倒是颇羡慕师弟你啊!”
端起香茗。一饮而尽,烛九霄怅然说道。
“哦?此言何解?”
张凡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微笑着问道。
想这烛九霄,一代绝顶强者,一身修为,距长生大道只差一步,周天星辰图在手,环顾天下,几无抗手者,这般修为身份,又有何羡慕可言?
“师弟你甫一回秦州,就立威天下,灭杀元婴真人于反掌间,何等畅快淋漓,烛某一身修为,坐困牢笼,旁观天下英雄驰骋,岂无愧乎?安能不羡?”
烛九霄的郁闷倒非是做作,单看他品茗如饮酒的模样,就可知一二了。
听到这里,张凡摇了摇头,设身处地想来,确是郁闷难解啊!
空有惊世修为。为宗门计,不得不困于一隅;手握天下至宝,为传承故,不得不锦衣夜行。
这种十年磨一剑,霜刃不曾试,宝剑徒利,英雄空老的迟暮苍凉,却非是外人三言两语,就可感同身受的。
故此张凡也没有虚言安慰,他烛九霄又岂是需要安慰之人?说出这番话了,一时应景之下心中有感。二是两人皆为元婴真人,没有身份之别,不需在弟子面前保持威严罢了。
沉默了一下,张凡手上一抹,香茗茶盏,烹茶器皿,齐齐不见,代之的是一葫芦翠绿,满殿堂酒香。
“烛师兄,岂可无酒?”
“饮甚!”
话音刚落,同样形制的又一只青玉葫芦入手,头一仰,酒水化箭,似天河倒垂,直入口中。
“痛快!”
烛九霄击节赞叹,摄起葫芦共饮。
这些“赤炎心”酒,皆是这数十年来,张凡仿造当年师中天的做法,亲手采集海底赤炎心酿造的,为的就是偶尔回味一下当年十荡十决的勇烈,到了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怕是再难有那种日子了。
“对了,有一事险些忘却了,师弟法相何名?如此上位法相,却蒙尘至今,实乃我法相宗之耻!”
烛九霄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豁然说道。
“法相宗之耻?!”
张凡一笑,对这一点,他深以为然,昔日传承法相,惊喜之余,那声“火乌鸦”差点没让他闭过气去,百余年后的今天,当是正名的时候了。
“吾之法相,名大日金乌。为日之主,为星之宗,乃太古妖神。逆天强者,代天行罚!”
“轰隆隆~”
奔雷之声,应张凡之语而回荡于传承殿中,周天星辰图,熠熠生辉,无尽星辰流转,有日之晖,有星之光,不尽璀璨,不测玄奥,俨然活了过来一般,万妖法相,亦是豁然活跃,似为之贺!
霎时间,恍若一语“大日金乌”出口,化作无量光辉,铭刻入周天星辰图中,偌大传承殿,亮如白昼,星辉满盈,直欲溢出。
“好一个大日金乌,好一个日之主星之宗,太古妖神,竟是淹没于历史,蒙尘至今。有师弟一言,我法相宗上位法相,又多一大日金乌也!”
烛九霄望着周天星辰图变化,神情之激动,不让为金乌正名的张凡。
“上位法相?”
张凡神色一动,这个说法,他已接连听闻数次了。
“师弟有所不知,我法相宗法相,亦有三六九等之分,最上者,号为上位法相!”
“其征兆,便是周天星辰阵起,法相一动,万妖响应,非是昔日妖神一级的法相,无此声威!”
烛九霄这么一说,张凡也就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他为了不引起质疑,甚至影响到一些不可测的东西,不曾点明妖皇,而是以妖神称之,烛九霄却无任何的猜疑之意。
这方才合理,想来是先前在宗门之外,金乌法相引动周天星辰大阵变幻,才让烛九霄看出了这一点。
想到这里,张凡不由得心中一动,若非定力了得,怕是要在烛九霄的面前露出痕迹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先前在宗门之外,金乌法相的威能并未施展到极限,周天星辰阵中的万妖法相,也不曾衍化到极致,就在关键之时,被他强行压下。
“若是继续下去……会如何?”
一时间,这个想法不可遏制地浮上心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压下。
“会有机会的!”
张凡暗自握紧了拳头,若无其事地与烛九霄继续闲聊着,不觉间,话题被引到了法相宗的六座元婴真人道场上。
“烛师兄,其他几位师兄呢?”
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一直到现在,他竟然只看到了烛九霄这个定然看守宗门不会离去之人,其余人等,竟是一个未见,甚至连早他一步回来的南宫无望,亦是没有影踪。
“嘿嘿,他们啊!”
烛九霄灌了一口烈酒入吼,方才道:“他们基本都被派去雍、凉两州,十万大山、海外修仙界中去了。”
“大变在即,我秦州风雨飘摇,他们是去别人的后院点火去了,这个时候,能点着一个是一个,给点喘息,我秦州修仙,就是面对再多的强敌,也能一个个把他们战败!”
“后院点火?”
张凡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敢情秦州三宗的元婴真人,怕是除却少数在面对白骨城势力,其他人等皆已未雨绸缪去了。
“师兄,那白骨城?还有白骨真人呢?”
张凡沉吟了一下问道。
其他人等也就罢了,那白骨真人可不好对方,货真价实的元婴后期强者,当年烛九霄能一击败之,靠的是周天星辰图,前车之鉴,其人必定不会再近法相宗一步,在其它地方,想要对付这样的强者,可不容易。
“白骨城?白骨真人?”
“那是什么东西?”
烛九霄嗤之以鼻,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三年,只要再过三年,哼哼!”
冷哼一声,烛九霄长身而起,负手而立,道:“三年之后,我秦州元婴真人齐聚,商议大计,夷平跳梁小丑,还我秦州朗朗乾坤,同时也是张师弟你的元婴大会。”
“借此秦州真人齐聚之际,为张师弟贺!为法相宗贺!”
声音回荡,若巨石跌落岩浆,骤然汹涌澎湃,无尽光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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