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后殿出来后,室外早已蒙上一层淡灰色,密云压的很低,低到仿佛触手可及,脑中一直盘旋着她那迷离的笑容、就连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都不记得。
无意识地坐回到椅子上,一个抬眉点燃起了案桌上的火折子。
几乎一瞬,原本沉暗的室内顿时明显起来。
小心翼翼地摊开握成拳的右手,两截已经磨损的木簪俨然出现在眼前。
心,似乎被剜空了般。
低眉轻轻地将木簪放在鼻下轻嗅。
泪,已不想再抑制了。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木簪,却已然没有了那专属的檀木香,也没有他的一丝的味道,惟有弥留下那淡淡地血味……
心一点一点的紧缩,
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木簪,淡黄色的光线昏靡的室内仿若森意蔓延。
三个月零十日,正好百日,在这里的每一天活的毫无尊严,毫无生趣。
他,一旦疯魔起来便会来此处,即便有时稍稍恢复正常可看我的眼神总让人感觉战栗。
其实为什么这次毓娇会来找我,皆因宫外一直流传的歌谣,即便是我这么一个被‘软禁’的人都略有耳闻,又何况是她……
歌谣流传了近一个多月,不但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慢慢被人遗忘,反之,歌谣的内容却越来越变得丰富多彩,令人遐想。
‘一代君王不爱美人爱素人,不爱皇后爱凡人,心思难琢兴趣难觅,有道是红颜祸国,又岂知,凡人亦能当祸水……’
初次听到殿内的侍女在流传这段歌谣之际,心中只觉好笑,虽然歌谣中不曾明示,但,在蕲国国内,又有几人不知其含义的。
明明暗指蕲皇放着美艳动人的皇后不理,却偏偏在乎一个长相普通的民女,可,他们之间又有几人真知道其中原委的。
室外,夜风吹得灯影错落,树枝与树枝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更是衬托室内中人的悲寂。
不知觉地顺着手中的木簪,视线往上移,直到一条骇人的伤痕映入眼底。
右手腕处一条粉红色的伤疤此刻显得极其刺眼。
我本以为自己可以毫不在乎这副身体,至少做不到为了什么名节守节寻死觅活的,可,双眉一蹙,只觉窒息般的痛楚从心脏传来,绞得人刺痛!
他早已不是正常人,每次一来除了身体上的折磨,连带着精神上亦是。
他如一个梦魇般不停地耳边附咒,一边又一边。
我怕,我怕再这么下去,正如他所言一般,我们便会一起坠入地狱。
指尖传来一阵冰质的感觉,原来是心快凉了。
与此同时,皇后殿内同样室内明亮,偌大的殿内只余下两个倩影。
身高身材亦相仿,不过是一人端着着,一人站立着……
纤细的玉指抚模着杯盖,一边一边,忽然,发出一声脆响,映得此刻室内的寂静和沉默。
毓娇神色一顿,方才自己竟然又走神了,不觉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杯盖。
将茶杯盖上。
殿内的人都走了,惟有眼前这个一袭紫纱薄裙的女子。
面色不变,如一朵艳丽带刺的玫瑰端站在那原处,不做声亦不动。
“本宫已经依你所计,将那木簪给了她,之后她真会来找本宫?”毓娇微微一笑,仿若在说一件极其平常普通的话题。
“皇后娘娘,此时此刻那个潯月想必比您还着急,无论那司寇邪是生是死,她都不可能再坐以待毙”见高坐上的华贵女子面色一暗,紫芝嘴角微微一扯又继续道:
“再则,蕲殿之内靠她一人想出逃实在不易,所以,皇后娘娘您只管耐心等着便可”
“然后呢,你不会真要本宫助她出逃吧”毓娇依旧笑的雍容,可眼中寒意却隐现。
“呵呵呵……怎么可能,且不说紫芝容不得她,就连皇后娘娘也不想留下这么一个祸根吧”紫芝眼角微翘,长长地睫毛动人的一闪。
熏炉的淡香漂浮在空气中,尹饶鼻息间沉沉顿顿,她柳眉微锁,她嘴角牵着妖艳的笑花。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而此刻沉默中的两个美丽女子皆不发一言。
似乎各自都在思量着些什么,又似乎只是这么静静地站着或是坐着,并不寻思着什么。
“本宫…不想她……活着”抹着丹红的朱唇忽然微微一启,声音不轻不扬,细如蚕丝。
站着的女子闻言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后,语调亦是平淡无波:
“她……活不成”
两个女子仿若在这一刹那达成一致,皆一个抬首四目相对,映入彼此眼中的除了隐讳的笑意外,只余下一片孤寂寒冷。
两个女子皆是丽质无双,倾国倾城。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猛风,将窗户敲得发出‘吱吱’声响,我一个回神,无奈地起身走到窗前,双手一拢,将那强风一并关在窗外。
窗外树影婆娑,借着月光的阴影竟勾起几分触动。
一个滞神,立于窗前,毫无焦点地望着外面一片沉黑景色。
‘邪,即便如此,我亦不相信,若你真的离开,我定能感觉到的’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抚慰此刻有些悸乱的心绪,幽柔情动地月兑口而出,却是字字印着心。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原本一片漆黑的景色蓦然柔和悠亮起来,一个抬眉,原来是那皎月投下的银光,散发着旖旎的风情。
原本积压的心情顿时松动起来,没有悲伤、没有悲悯,有的只是释怀和希望。
长时间的思念折磨的身心疲惫,在这一瞬,失去了所有的武装所有的戒备和伪装,不愿再顾及其他,不愿再强装坚强,只想大声地哭出声来。
放声大哭,将一切积压的阴霾都发泄出来。
只今晚,只今夜,请允许我纵容一次,哭完后,我还是我,不是属于任何人的潯月。
不!
邪,今生今世只许你一人。
即便再难,亦阻挡不了我,夜越深,吹的窗前人早已泪湿了双眸,看不清眼前的一切银色。
泪水无可抑制地再次划过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回想起这三个月来的一切,心有种碎裂的感觉,却又似变得更为坚毅不移。
突然,胃部一股难耐的炙热毫无预兆地翻涌起来,竟是让人难受地直不起腰,只觉得胃部开始一阵阵地绞痛起来……
半弯着腰,耳边竟幽然响起那声声轻唤:
‘月儿,月儿……’
难道是这痛觉引起的幻觉,那深深低唤一遍遍犹在耳边,心却如针刺般,从心底蔓延开来,毫无焦距地望着某一处,却是苦笑起来。
邪,没有你在身边,竟然如此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