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宫装,低眉看着眼帘下那潭清澈如镜的湖面,神情冷淡,眸中却一片空澈。
略施胭脂的容颜上映在湖面上,透着一丝渺远清寒的颜色,有种浑然天成的摄人的高贵的美,她只是安静地独自站着,身后百米外站着一群侍女,个个垂着头。
饶是一眼都不敢朝那湖水处望去……
她纵然美丽的恍若洛神临水,却有入骨的阴霾淡在周身。
让人只敢远观,不敢近身。
这一方空间,湖面上层层波纹透射在她的阴寒风姿中,泠泠然无声逸去。
低眉的双眸思绪微动,一双美目亦是静静地直射入湖底深处……
忽然,那眉角一挑,抹了胭脂的朱唇微微一启:
“许久不曾出来,这丽水湖面景致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她微笑着说道,可眼中丝毫没有一丝一点的笑意。
“回娘娘,这湖奴婢一直让人细心照看着的,娘娘不妨多出来走动走动才是好的”馨儿刚走近,便被她发现了,心中一顿,见她没有接话随后又忍不住关切道:
“娘娘您站了这么久,眼下快要起风了可要先回房内歇息?”馨儿远远便见皇后止步留湖,犹豫三番还是细步走近,声音轻细如丝。
毓娇依旧低眉凝湖,头亦不回,只淡淡地说道:
“不用”声音清漠,如她的眉眼。
馨儿闻言微微低首,刚忽然想到什么,一个抬眉话还未月兑口就听到头顶上方那声线殷殷响起……
“让你办的事如何了?”声音划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渐渐淡开。
馨儿闻言浑身一颤,眼中惊色一览无遗。
突然,只听见身后一阵闷响,明显是膝盖瞌地发出的响声,可毓娇闻声不绝柳眉一蹙,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却不言语。
“奴婢该死,差遣的人回话说让她逃了一命”声音微颤,就连她那柔弱纤细的身子都一战。
“逃了?”毓娇眼角一个流转,嘴角牵出一丝冰冷,眼角一扬。
“回娘娘,那日差遣的人一路追随那个女人到了一处荒地,一剑击去,不曾想那个女人竟然略懂武功,被她躲过一击致命剑,却亦是受了重伤”
“她武功真有如此了得?”毓娇语气平淡地问到,随手折下离自己最近的一稍树叶,脑中忽闪过那日内室中她口中提起的,‘紫芝不过是在那支羽箭上稍加了些力道而已’。
果然,没有一丝底子哪里能控制羽箭的风向,可,这派去的人也非泛泛之辈,居然也奈她不了?!
睫毛投在眼底的淡影微微一动,两泓深湖般的眸光幽凉而冷漠地望向。
“回娘娘,其实不然,派去的人重伤回来,只说最后救她一命的是一个黑衣男子,该男子在紧要关头突然出现伤了差遣人并救下她后不见踪迹……”
“黑衣男子?!”毓娇面色一顿,又追问道:
“可知是谁?!”
“不曾,那人一直戴着面罩,看不清,不过据派遣人说那招式像是江湖上的人”
“江湖上的?哼,那个女人还真是背景了得,继续打探下去,务必将那个女人和那黑衣人一并……”话未说完,突然只觉一阵心悸,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人便朝后落下。
“娘娘!”一阵惊呼,惊得百米外的一群侍女都神色惊慌地一齐跑来。
顿时,原先晴朗旖旎的景象转眼乱成一团,渐渐弥散开一股极为凝重的气氛。
窗外,天色渐渐变暗,低低地压着大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仿佛过的极慢又似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一场紧张压抑的气氛终于渐渐地透出了分晓,直达黄昏之中。
“孙御医,娘娘这是?”馨儿柳眉紧凑,直直地看向床榻上一脸苍白的娇容。
跟随娘娘多年,不曾见她如此毫无预兆地倒下,真正是吓得自己魂飞魄散。
孙御医在宫中已经任职三十年,此刻却一脸忧色,看不出端倪。
“孙御医?”馨儿自是心急,见他深思不语,忍不住出声催道。
孙御医闻言抬起一双精光视线,又将视线转向床榻上的尊贵之躯,不禁右手抬起捋了捋有些灰白的胡子,终还是摇了摇头:
“老夫行医三十年,还不曾见过这种脉象,似平稳又似不稳”
“孙御医此话何意?馨儿愚笨烦请说的明白些,咱们这些做奴婢的才能尽心伺候”馨儿见他一副说辞略微有些不悦,但却又不能表现出来惟有只能隐忍着。
“娘娘突然病倒,外体不见任何异状,老夫故才号脉这么久,脉象无异起伏规律,气血亦是顺势流行,娘娘无论气息脉象都与常人无异,平稳的很,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紊乱,实在毫无头绪”若非孙御医从前皇起就在任职,为人耿直严律,怕是这些话不是每个御医都敢毫不忌讳的一语道出。
“孙御医肯定?那该如何是好?娘娘一直未醒,奴婢……”说道最后竟是泣不成声,连宫中最好的孙御医都探不出来,这如何是好?!
一阵轻叹,孙御医见皇后面色只是苍白了些,其他无恙,不觉又捋了捋长须,眼中流光不断闪过,似乎在反复推敲着什么,不顾一旁早已急的乱了神的馨儿。
“娘娘近日可有食用过一些特别之物?”
“不曾,娘娘的所有膳食都是由馨儿亲手打理,不借于任何人之手,再则娘娘的膳食也是由馨儿试过才进上的,断然不会有失”馨儿脸上泪痕未止,听他此话,心中不觉有些温怒,他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是怀疑自己对娘娘做出什么吗!
“馨儿姑娘莫要误会,老夫只是想会不会是谁在饮食中动了手脚,却不是怀疑馨儿姑娘你”孙御医似感觉到馨儿的不满,开口解释道。
“馨儿知晓,那除了这饮食外孙御医可还有其他发现吗?”馨儿毕竟伺候娘娘多年,心智气度绝非一般女子,只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怀。
“暂时没有,老夫先替娘娘开些宁神畅血之药,待回去再细细研究”
“那就有劳孙御医了,有何吩咐孙御医只管差事馨儿”
孙御医只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朝医房走去……
见他离去,馨儿才收回视线,一个轻步移至床榻边,单膝跪倒,神色微紧地望着依旧紧闭双目,一动不动的容颜之上。
“娘娘,您可是为何突然病倒,馨儿无能却是帮不了您…馨儿无能……”声声透着一个人对另一个的衷心和执着。
室中尚留着些汤药的味道,孙御医派人送来的药已经熬成好了,又遣人送来了补血益气的汤。
可,这娘娘双唇紧闭根本无法入口,就在思索烦恼不知所措之际,床榻上整整躺了一天的人,睫毛微动,竟然缓缓睁开双眸,带着一丝朦胧,一丝倦意。
“娘娘?!”馨儿一股幸喜,连带着一片侍女见状立刻低首跪在地上,口中亦是声声祈福之词。
“本宫这是为何?”毓娇自榻上撑坐起来,身子却十分无力,复又晃了一晃。
馨儿见状立马放下手中的药碗,一个上前将她扶起。
“娘娘,清晨在湖边突然晕倒,真正是吓死了奴婢,之后孙御医也有来探过,不过……所幸的是娘娘玉体贵重,现下终于醒了”说完,便拿起一个枕头颠在她后背处。
“晕倒?”毓娇闻言双眸一暗,右手抚了抚依旧有些昏沉的脑袋。
“嗯,娘娘可要服这些药汤?这些是孙御医命人送来的补血益气的汤药?”
毓娇稳了稳有些堵得慌的心绪,瞥了眼床边案几上的一碗褐色汤药,双眉一蹙……
“娘娘若嫌苦,不妨奴婢就……”见她脸色微变,馨儿立马欲抬手端起那碗汤药。
“不用了,你且放下吧,既然是孙御医开的药,想来总有好处”说完,便接过馨儿手中的碗,一口饮尽,双眉不觉慢慢收拢。
“愣在那干嘛!还不快拿些蜜饯”馨儿见那片侍女只傻傻地立于身后,面露微怒。
“是是,奴婢立刻去”其中一个少女闻言立马卷起裙角朝外跑去。
“你们先且退下吧”毓娇声音无力带着一丝虚弱,朝那群侍女开口道。
“是,皇后娘娘”
“娘娘身子可有何不适?需不需要馨儿替您做点什么吃的?”接过那空无一物的碗,馨儿递过一条上等的丝绸方巾。
毓娇轻轻摇了摇头,眼中似流过一丝暗涌……
沉默了片刻后,苍白无色的唇角一牵:
“今日之事,莫要告诉蕲皇,你也吩咐下去,谁敢乱言,治罪”
“奴婢明白,可是……孙御医那……”
“稍后你且请孙御医过来,本宫有话与他说……”不过只说了几句,只见她声音气虚,面色又暗了几分,怕是即便醒来,这身子还是虚的紧。
“奴婢知晓了,娘娘您刚醒,不妨再躺一会”
毓娇闻言也不再多言,只点了下首,任馨儿将她抚下……
恰时夕照西下的时分,一片丛林深处顿时上空覆盖起金橘色的悄然,远处山峦披上晚霞的彩衣,那天边尽是明净的云朵,也变得火带一般鲜红。
林中静的异常,静的仿佛没有一只鸟兽。
四处一片沉寂,惟有听到耳边那飞虫拍打翅膀发出的声音,以及一个娇弱气喘的声音……
“你是谁?”紫芝右臂血流不止,单手用布捂住伤口,眼神戒备地看着面前一身黑衣的男子。
他救了自己,却不医治自己,也不离去……
男子背对着她,头微仰,似乎根本没听见她的问话,只在那欣赏那天际边的黄色景色。
时间一点一滴地在彼此沉默中流过,那玉臂上的血亦越流越少……
直到那抹黄昏最后一色被隐于遥远的视线中,男子才不紧不慢地徐徐回头只仍给她一瓶子,瓶子外观极其普通。
紫芝视线划过那瓶子,并未多想,一个伸手拿起,拔掉上面的布塞,话不多言直接倒在早已快化脓的伤口上,顿时一股阵痛袭遍全身,痛到骨髓中。
“本宫救你,只想问你一句话……”男子面带黑布,不见容貌,但是一双如鹰般的视线却怔得人无法动弹,一股萧冷从他周身散了开来。
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子绝非泛泛之辈,于是小心问道:
“请问”
“你可是卺王派在潯月身边的紫芝?”那声音渐渐扬起,带着一种难以的阴冷压抑。
紫芝闻言顿时心中一突,稳了稳有些悸乱的思绪,直直地看着面前人,否认?不,他既然会如此一问,想来早已确定答案,此问不过为了后面的话。
“没错,不过紫芝眼下已经不是卺王的人了”一股阵痛又从心脏处传来,不觉捂了捂胸口,竟隐约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既然如此,本宫问你,最后一次见到潯月是在何时何处……”他那唇角温温冷冷地抿着,神色淡淡看得人心中暗自毛,明明是在询问话却感觉已经知晓答案般笃定。
一阵暗风从北方袭过,紫芝不禁浑身一颤,不知是流血过多还是眼前这人给人的感觉,身子竟然冷到战栗。
“本宫不喜欢同样的话问两次”黑衣男子见她不语,眉宇间始终隐着的阴霾终于散开,刚欲上前之际,几乎同时……
“潯月她死了!”
脚步俨然止住,黑衣男子一双如鹰的瞳孔闻言一个收紧,眼中阴寒如刃直射向于地上之人。
“你说什么?”简单四个字,却是字字咬牙吐出。
“潯月她已经死了,是被蕲皇命人一箭穿心而死”紫芝惨白无色的唇角溢出一种残忍的快,感。
忽然一阵阴风袭来,紫芝只觉身子竟不受自己控制般随风卷起来,只一秒便腾空抛出了出去,惊得连叫也叫不出来。
一阵沉重的闷声落在那远处的丛林深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