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死牢中带着终年不散的戾气,轩辕倾城走在其中,只觉得一整条冗长潮湿的石板道路被他踩出了闷响,腐味迎面扑鼻而来,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肮脏的死牢与他身上所穿的衣服极不相衬,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也极不搭调,若不是轩辕鹤堂想要见他这一面,只怕终其一生他也不会踏入这种地方一步。
轩辕倾城沉敛着眸,朝狱卒指引的方向走去,只见他一路走,两旁被关押在牢里的死囚不断的朝他扑来,他们已许久没见到华贵之人了,有些人看着轩辕倾城那张惊为天人的俊脸,露出了垂涎与猥琐的神色,脏手不断从里头伸出来,脚镣拖在地面上,碰撞出刺耳的声音。
轩辕倾城一身冷意,完全置若罔闻,只是依旧面无表情的朝前走着。
只见从来都不苟言笑的轩辕鹤堂竟然露出了慈蔼安详的面容,在轩辕倾城踏近的一刹那,先于轩辕倾城打招呼道:“你来了。”
相比轩辕鹤堂也是历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自是不会像那般升斗小民一样分寸尽失,像他这样的人,哪怕是死,也要死得端端正正,就如他衣袍上不断新起而又随之被他捋平的褶皱一般。
轩辕倾城暗眸微敛,隔着铁栅栏,身侧的狱卒立即从腰间掏出了钥匙,殷勤的笑着上前来将牢门打开,请轩辕倾城进去。
狱卒小心赔笑的伺候着轩辕倾城,不时阴狠的用鞭子抽打着那些手,疼得他们一抽气,这才消停了一些。
带着一些话进棺材,对于此刻的轩辕鹤堂来说,是一种遗憾。
用来作画的稻干也被掷于另一边,一切都恢复了如常的样子。
周边安静了下来,各人自顾自的,狱卒赔笑着退了下去。
死牢中,轩辕倾城以一个过客的身份站在这里头,黑金锦靴踏在地上的干稻草上,整个人也显了几分冷峻无情的味道,只见轩辕鹤堂对轩辕倾城的冷漠视而不见,依旧是脸上挂着与常时不同的笑:“哈哈……”
轩辕鹤堂轻轻弹掉了手上的灰,整理好后,轩辕倾城也正出现在他视线之内。
那些短命鬼则不断的在铁栅栏里挣扎。
特别是得知晚婉有孕那日,那一盒发了狂的冰山水蛭,更令他恨不得将他抽筋剥皮。
他是极放心轩辕鹤堂的,有轩辕倾城在,他门也不关,就这样留了空,退下之时还冷冷的瞟了周围几间牢房一眼,示意那些人安分一些,不要打扰了贵人们的谈话。
呵,这话若是由他轩辕鹤堂嘴中说出来,只怕轩辕倾城也不信。
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惧意,仿佛是放淡了世间的一切,坦然面对生死?
轩辕鹤堂还没笑够,只见轩辕倾城声音冰冷的打断道:“有事便直说吧,你费如此大的周章托人请我进来,难道就仅独为朝我大笑几声?”
轩辕鹤堂低着头,坐在监牢之中,姿势那般端正,忽视了周遭的环境,还以为他此时是在锦衣玉食的荣华乡中,正等着接见着什么人。zVXC。
他的眼眸底掠过一丝凉意,才端起了认真的神色道:“其实今日二叔唤你来,只是想与你说说话,很快我便不在人世,有些话应当一吐为快。”人这一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真要到死到临头才知道孑然一身的重要。
都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轩辕倾城活了二十五年有余,与轩辕鹤堂从年少不知事时斗到今日,只怕如今这世上最懂轩辕鹤堂的人就是轩辕倾城。
若不是晚婉这些日缠绵病榻卧床不起,他心存了善念想为安晚婉积福气,为晚婉月复中的孩儿积阴德,早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哪里还能容他坐在这里,气定神闲的与他说话,放声恣意大笑?
“轩辕公子,跟我来。”他将轩辕倾城径直带到了轩辕鹤堂所在之处,只见四周都是抢吃食的声音。
轩辕倾城看着轩辕鹤堂这个样子,只觉此刻的轩辕鹤堂竟有些气定神闲的意味,根本不像是个临死之人。
轩辕倾城不想多耗费时间停留在这阴暗的死牢内,四周酸朽的味道太重,他本没必要因轩辕鹤堂进来受这一份罪,一切只是因安晚婉的那句话。
轩辕倾城见轩辕鹤堂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墨眸深敛,作势便要往外走去,轩辕鹤堂这才收了笑。
轩辕鹤堂无视轩辕倾城冰冷的话语,只是依旧放声笑着,像是要把失去紫菀后,那半生的笑全一齐补回来。
安晚婉希望他来见他最后一面,他便依着她来走这一趟,一切只是如此罢了。
听到了狱卒熟悉的声音,还有另一道平稳的脚步声,知是轩辕倾城来了,他从身侧掬了一捧沙,小心翼翼,万般不舍的将地上的画像遮盖住。
他朝着轩辕倾城连笑了几声,那笑声像是一场独角戏。
轩辕倾城在心中冷笑,他如此爱惜自己的命,但当一切已成定局,再无挽回之余地的时候,他竟然反倒能坦然接受了。
那些汉子都是今日要死的人了,对狱卒的警告无动于衷,现在都忙着回忆家中的妻女,有些吃着断头饭,悄悄的在擦眼泪,哪有什劳子精力管隔壁的轩辕鹤堂,今日又不是昨时,人的心态一天一个变化,特别是临死之人。
轩辕倾城看着轩辕鹤堂一丝不苟的样子,看他抬了抬手,就像是在府中请他进来坐一般,道:“进来吧。”
知晓当年轩辕眠风之死的真相后,与轩辕鹤堂便再无什么事情好谈。
他的阴狠就与他同床共枕二十年的秦香伶都没真正领悟,而轩辕倾城早在十年前他要杀他之时便已明白透彻。我像年冷。
昨日夜里那些死囚嘲讽他的那些话,他虽不用耳听,但一些字词还是恍若未及的留驻在了他的心底。
只见轩辕鹤堂笑道:“我与你这么多年来的相斗,斗得惊心动魄,斗得寝食难安,没想到最后还是败给了你。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一生这一局是我输了,如今我只笑轩辕府有福气,竟出了你这般人物,在我死后,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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