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香伶的目光没有在安晚婉身上停留多久,见安晚婉收了笑,眼里带上了对她的怜悯,她别开眼,冷冷的提步前行。
她虽然败了,痴过半生,但心里到底有着傲气,过得再不好,也容不得别人怜悯她。
因为心里头难过,秦香伶的步伐走得缓慢,从下马车到走入灵堂的一小段路,愣是让她走了好久。
还记得那一日,她因为说了一句她生不出来,而将她气得怒目离开饭厅。
“我似乎,还从来没有和安二小姐好好聊过一次天。”秦香伶步伐轻踏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用这句近似乎家常的问候开了话语。
有好几个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秦香伶了,有好几个则条件反射似的想要朝秦香伶行主仆之礼。
看着安晚婉的表情,竟然多了几分怜悯。
这些触动,不仅是秦香伶对轩辕鹤堂的爱,更甚的是秦香伶那些令她心里掀起万层波澜的话语。
安晚婉只当做秦香伶难过,也不与她计较,但看到秦香伶最后又撑不住身子,要倒下去的时候,还是再次扶起了她。
她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意与冷意,安晚婉终于明白她那一个复杂的眼光,还有方才她扶起她时,为何被她一把挣开……
安晚婉已平静的心湖被秦香伶这一个反问,又激起了千层涟漪。
看了一眼身侧的秦香伶,不知道她喊她借一步说话的寓意何在。
只见秦香伶看着安晚婉,听她维护轩辕倾城,不由得痴痴笑了:“看你这么笃定,倒觉得你像极了当年的我。”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安晚婉此刻也已从外头的长廊进来,一走近便看到秦香伶悲恸得不可抑制的跑到棺材边哭泣的画面,她纤长白皙的手抚过一寸又一寸暗红色的棺木,疼痛得说不出话来。
她这样说,是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并不是刻意去维护轩辕倾城,或者是其它,纵然她也有不相信过,可是倾城既然说不是,那便不是,哪怕秦香伶再一次这样问,她也还是这一个答案。zVXC。
思绪陷入了回忆之中,安晚婉赶紧拉了回来。
安晚婉听着她的话,有瞬间的怔忪,不知道她想问什么。
让她的心,又开始颤抖不停,将这些日子来她慢慢忘却的那些猜忌,又开始复而作涌……
那日想象中的罪责并没有来,轩辕鹤堂自缢之死便已这样掀过。
面对着这样的秦香伶,见她的眼角已爬上了纹络,眼睛还哭得微红,安晚婉终究是不忍心:“晚婉,知无不答……”
只见秦香伶那凌人的美貌也变得柔缓许多,只是显得微微有些憔悴。
安晚婉是没体会过秦香伶的苦,她爱了二十多年的人,从年少时便芳心暗许,到后来为了他,开始手染血腥,又经历了二十多年的盛宠,最后发现一切全是镜花水月,此生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秦香伶对轩辕鹤堂应当是又爱又恨的,可是这一刻他死了,她到他的灵堂前,还是爱多过了恨。
一直听到最后,安晚婉见秦香伶哭得俯在了棺木上,她终于忍不住的走上前,扶起了秦香伶。
她终究也如世人一样,猜测轩辕鹤堂之死与轩辕倾城有关。
安晚婉摆了摆手,让厅内的人不要管,自己却静默扶着,所幸这一次秦香伶没再推开她。
那些她刻意忘却的画面,又开始掠入脑中,她不敢说轩辕鹤堂之死与倾城没有关系,轩辕鹤堂被捕的那一日,倾城冷然及洞明的眸光还印刻在她脑海中,挥抹不去。
否则官府为何也没有追究,仅是查了狱卒渎职之罪?
这些天,安晚婉几乎都要将这件事遗忘了。个前然倾。
安晚婉站在一旁,看着,亦是无法安慰。
安晚婉不懂丧失爱人之苦,只能听着秦香伶一声又一声的低泣:“鹤堂……”
轩辕鹤堂如何下狱的,安晚婉再清楚不过,一场军火之事,她为了倾城不再烦恼,去相府想请相爷,乃至追溯到更前,连同倾城拿到锦封,是如何知道轩辕鹤堂犯逆反之罪的,她一清二楚。
秦香伶看着安晚婉,却眼睛红肿的一把挣开了她。
安晚婉听着秦香伶的话,心里微微掠过暗涌也被如数压了下去,明白她意指什么,只是淡淡的答道:“我与你不一样。”
话中带了几分丧夫之痛,纵然她已经请休,那人已经不是她的夫,但终究是她爱了一辈子的人,怎么忍心让他不明不白的死去。
只见秦香伶似乎还不想开口,于是安晚婉先行问道:“晚婉不知道,二婶婶叫晚婉出来,是想要和晚婉说什么?”
听着这个称呼,她竟觉得有些讽刺。
侧堂外的小道,秋意凛然,两旁的叶子都已有些开始枯黄,极是衬合了在小道上行走的人的心情,秦香伶年龄虚长安晚婉一倍,不管如何,还终究是安晚婉的长辈,更何况现在也只是一个悲惨失夫的女子。
“轩辕鹤堂的死,和倾城无关。”安晚婉的声音在这小道中响起,回答了秦香伶的问题。
她嫁进轩辕府时,秦香伶在府中正是风光的时候,又是那样狠毒的性子,两个人自然没什么机会走在一块闲聊,就连说话最多的那一次,都是在针锋相对……
只是暂时忘却,却又被复而提起。
安晚婉的心不安的跳动,还是答应了秦香伶的请求:“嗯……”
两旁的丫鬟下人看见轩辕府曾经的二夫人这样样子,此时都一并不敢出声。
秦香伶听着她的应答,眼里的悲悯更甚,她是不相信的,不管事实究竟是如何,但若说鹤堂之死与轩辕倾城没有干系,她决不信,只见秦香伶仅是凉薄笑:“那鹤堂入狱呢?难道也与轩辕倾城没有半分关系?”
秦香伶听安晚婉这么说,她便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听说……鹤堂是在牢中自缢所死,死前曾经见过轩辕倾城……”
此刻安晚婉还不知道,今日秦香伶的出现,或许会给她极大的触动……
秦香伶步入侧堂,一跨进门槛,迎面而来便是香烛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悲凉,就像轩辕鹤堂的这一生……
安晚婉的声音里也添了几分动容:“逝者已逝,二婶婶还是别那么难过了。”
是她看着轩辕鹤堂如何一步步走向绝境的。
灵堂正中间挂了一个“奠”字,白绸结成的花球挂于厅堂的两侧,一口棺木在中间停放,看到这一切的时候,秦香伶终于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一旁的若歌与彩菊,乃至几个丫鬟却是有些看不下去,有些迟疑,害怕秦香伶忽然推摔安晚婉,正愁着要不要上前来护住安晚婉。
“安二小姐……”等着秦香伶哭够,才终于出声。
秦香伶见安晚婉一时没有应答,神情也不像刚才应答她的那句“我与你不一样”那般淡然了,心知事实的真相被她猜中,她看着安晚婉的眸光也多了几分复杂的恨意。
“我今日过来,是因为听说……你在轩辕府中为鹤堂操办丧事,所以过来看一看,顺便想问你一些问题。”她看着安晚婉的目光复杂,这一刻竟让人道不出其中的感觉。
因为听到了马车的声音,知道有了来人,灵堂内守着的丫鬟也迎了出来,准备上前妥善伺候,此时一个个见到了来人是秦香伶时,也都有何安晚婉一样的反应,全部一齐愣在原地,张着小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些怪异复杂的目光秦香怜只当做没看见,整个人径直朝前走着。
秦香伶见安晚婉问了,她也便将视线从旁边箫落的景色挪回:“二婶……”
“嗯。”安晚婉知道她难过,也不说什么,只是轻应着等着她的下文。
安晚婉看着秦香伶不尽信的表情,道:“二婶婶或许不信,但晚婉的回答就只有这个,这一切只是巧合,并不是倾城所为。”
秦香伶听着安晚婉的回答,一愣,她还没问,安晚婉便如此澄清了,她不由得讪讪的笑道:“是吗?”
众人这才发现,二夫人……似乎真的和以前不同了。
“鹤堂……”
从前的那些芥蒂,相争,也早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此时只有一颗平和的心。
秦香伶终究是个聪明的女子,一语中的,令安晚婉答无可答。
只见此时秦香伶一手撑在棺木上,一手搭扶安晚婉臂上:“安二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安晚婉就这样站在长廊下等着她到来。
“是。”安晚婉不明白秦香伶想说什么,只是顺着秦香伶的话答。
一样的痴,一样的傻……认为是真的,就是真的,否则又怎么会被轩辕鹤堂的盛宠骗了二十多年。
“二婶婶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秦香伶本是生得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上挑,酝着悲痛,只是一笑再笑,厉声划破这宁静的小道,诘问道:“安家二小姐,你真的懂轩辕倾城吗?”
她看着安晚婉的眼神,竟像看着怪物一样……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