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惊,卫轩不禁微微响动。
可这小小的动静却未逃林子墨的黑眸,蓦的将眼神落在卫轩身上,只见其方才仍是温柔宠溺的眸光霎时间变得冰冷而坚硬,只教人心中一凛。
卫轩抖了一抖,这会已充分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暂不去论林子墨这个攻击力强大的家伙是神是鬼,只说经过方才一番旁观,他便是再迟钝亦至少看得出两件事来,更何况他还是个猴精——
第一,林子墨便是安宁喜欢的人。
第二,这感情分明是你侬我侬,眼前的白衣男子对安宁好的要命。
于是乎,卫轩只觉得其一生最危险的情境莫过于眼下,想想他方才对待安宁的方式,便肠子悔的愣青!
“我……”
紧接着,似乎预感到要发生些什么,卫轩不禁一时语塞。
可林子墨却不答他的话,只转了头轻抚安宁的长发,唇角勾起浅笑,“宁儿,怕不怕杀人?”
卫轩一哆嗦,瞧这问话是要拿自己开刀下酒了,不由紧张的脸色铁青,可怜兮兮的瞧着安宁,只盼她能大发慈悲,便立即将其供为释苦释难的观世音菩萨!
大约卫轩祈祷灵验,果然,在听清林子墨的问话后,安宁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点头,“怕。”
一字出口,卫轩几乎欲泪流满面,这是多么纯真善良一小姑娘啊,方才自己怎么就瞎了狗眼的作出那等冲动之举,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随即,待卫轩听清了安宁接下来口中所说,却瞬时尝到了自地狱到天堂再入地狱的感觉……
只因安宁看都没有看其一眼,清音是异常的冷静,“杀人还要溅我一屋子血,收拾起来比较困难,至于这个人渣伪君子不择手段,根本不拿旁人的性命当做一回事,子墨你便该废就废吧,不要再给他留下作恶的能力便好。”
话音落下,卫轩的脸已然绿成了菜色……
林子墨仍是笑着说好。
于是在其应承下来的一瞬间,林子墨指尖微动,便有剑气向卫轩袭去,夹杂着丝丝点点的白光,好似有簌簌剑花落下一般。
而转眼间,这剑花却是在空中化作了四道弧线,堪堪向卫轩手脚的要害穴位击去。
念着方才一剑便教其皮开肉绽、露骨露肉,卫轩此刻乃是万分惊恐,只想躲开这剑气,却无奈其迅捷凌厉,不待他有所动作,便已是剑光葳蕤齐齐射入卫轩的穴位中去。
与方才的凛冽不同,此番这四道剑光并未给卫轩带来一丝一毫的皮肉伤,却是在其体内渐渐消弭。
紧接着,安宁便闻得卫轩“啊”的一声惨叫,几乎是撕心裂肺,方待她抬眸向其瞧去,只见卫轩已是双膝一软,整个人俱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而两条胳膊,亦好像毫无气力的垂落在其身侧。
只是电光火石的功夫,安宁瞧着眼前这瞬息万变的情景不由有些怔忡,虽不是做圣母的料,可她终究是个女孩子,亦有些偶尔泛滥的同情心——
方才卫轩冒犯她时,安宁是恨不得他死,但现在瞧他已然是以这样一个废人形态“被迫”向其下跪谢罪时,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眸光动了动,安宁忍不住张口,“他……”
却教林子墨淡淡打断,“我没有打断他手足的经脉,只是以剑气封住,只待其回府中休养几日,便仍可活动,但却只没有力气,便是三岁的稚童,卫轩亦是抗衡不过。”
安宁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显然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方法,但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这作风似乎很不“林子墨”,为墨宅掌舵十余年来,虽林子墨从不教安宁涉及到暴力血腥场面,但其雷霆手段安宁又何尝不知一二。
今日的小墨,似乎太过仁慈,女人是奇怪的动物,瞧他这副模样,安宁不得不承认她心中小小的不爽,不爽于林子墨对于卫轩这个“QJ未遂者”兼职“伪情敌”的过分宽容……
正想着,林子墨的声音已恰在安宁耳旁响起,“宁儿,对不起,我不能杀他,无论怎样卫轩是殷朝的七皇子,我不能教他的死牵扯在你身上,这样的险我不敢冒,没了我的庇护……”
听到这句话,安宁的眼睛不禁立即瞪起,声音因激动变得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林子墨盯着安宁的眼神一点点的黯了下去,却只是静静不语。
没了他的庇护……
呵,安宁现在只觉好笑,好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只瞧见林子墨如今回来便得意的忘了形。
却不料,他还是要离开……
一想到这儿,安宁的眼泪不禁像断了线一般,是呵,自己一个小小凡人的爱,哪比得上天庭上仙、平步青云、康庄大道的风采!
挣扎着远离林子墨,安宁不禁别过头去,不教他看见肆虐的泪水,“林子墨,你走,现在就走,走的越远越好,我再不想看见你!”
事已至此,这是安宁强撑下来最后的坚强,纵是心中千痛万痛,她亦只能嘱咐自己,放手吧!
安宁,不要爱到尽头,连自尊都输了个干净……
林子墨拳头几番松了又攥、攥了又松,最终却只自怀中取了一叶向卫轩嘴中掷去,尽管其双唇紧闭,林子墨却是借着叶子本身旋转之力,正使其击在关节处,教卫轩不得不将其咽下。
一番动作落幕,见安宁仍是头亦不抬,林子墨只得作着最后的嘱托,“卫轩方才所服仙草乃名曰‘惘然’,可使其尽忘前尘旧事,亦不会记得与你的纠葛,以及你手中有‘蟠龙’之事。”
语罢,林子墨自怀中取出这些许年来安宁一直存在他这里的龙纹玉璧以及刻着“紫宁”生辰的印章,轻轻搁在安宁的枕旁。
然后,起身,转头一步步向外走去……
可林子墨却在走近门口的时候,听得安宁微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子墨,既是‘惘然’能忘却前尘,在你走之前,我可否为自己求上一叶,权当是……我最后的要求。”
惘然、惘然。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