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狼不色变 056 世事无常

作者 : 天净月

就在我送走了李医生后,走廊尽头传来一阵骚动,似是急急忙忙的推进来一张床,跟着进来的家属也是情绪激动。

原来是个急诊,化工产品爆炸,两个眼睛都炸穿孔了。病人仰躺在病床上,似是还在努力的看着上方,却只有那蒙着眼睛的纱布血迹斑斑。

前一刻也许还在用深邃的眼眸,注视着美丽的情人。而这一刻,却躺在苍白的病床上,等待他的未来,也许是两眼的空洞。这花花世界就再也看不到了。

这就是人生,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何事。而医院,似乎看到的永远都是那些令人伤感而悲痛的事情。

曾经有个医生说,H院没有妇产科,所以这里永远都是面对死的悲哀,而没有生的欢乐。

我回到床边边,再一次将这个我住了九次的病房,慢慢的环视了一边。每个床位,不是默不作声,就是满脸的愁容,又或者是检测仪满身。原来,在我努力让自己乐观的时候,其实病房内,一直都是如我第一次入院一般的可怕。

医院,一个看清人间冷暖、生老病死的地方,也是让人可以顿悟的地方。

这场疾病,让我悟到了什么呢?

入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噩梦连连。似是一个梦接着一个梦的播放,心也跟着有些惶恐不安。

梦中,见到了曾经住过的老家,无忧无虑的童年。正在开心之际,却出现了一条大蛇。面对着它的血盆大口,我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想继续睡,却听到隔壁27床,医生在小声的说话。原来是阿姨的病情恶化了。

我微叹了一口气,换了个睡姿。医院的枕头坑坑洼洼,睡的好不舒服。漆黑的病房内,只有阿姨的检测仪,微弱的闪着光。如同她微弱的生命力,毫无反击的能力,似乎要被吞噬一般。

“哗……”一声,看来是阿姨吐了。一阵细琐的声音,想是她老公在麻利的收拾着秽物。

“咳咳……”一阵咳嗽,传来她老公小声话语,“喝点水不?”

“吱呀……”柜门打开,听到了倒水声。

“慢点喝……小心呛着。”

“没事,我不困。你安心睡。”她老公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别动。我就这样拍着你,你好好睡。”

27床一阵声响,紧接着又是“哗……”一声,阿姨又吐了。

走廊上,呼叫护士的声音响起。

不一会儿,一个护士进来,只是问了一句,“又开始了,是哇?”

27床的床头灯被打开,昏暗的灯光将阿姨有些肿的脸庞照的神色不明。而她老公那满脸的愁容,却是连黑夜都已经遮挡不住。

医生很快又走了进来,带来了新的仪器,被褥被掀开。我看到了阿姨隐藏在被褥下,已经瘦的只剩下骨架的身躯。

贴着纱布的月复部深深的凹了进去,肋骨清晰可见。盆骨高高的耸起,那原本该是丰润的大腿,也干瘪的没多少肉。

这是一个快到尽头的病人吗?我皱着眉,内心五味具杂。

27床阿姨,是一个血管炎病人,由于胆囊忽然变得异常肿大。此次进来是做胆囊手术的。记得在三个月前,曾经跟她同病房过。当时是她妹妹陪着她来的,一个非常安静的阿姨。

倒是她妹妹,喜欢叽叽喳喳的说。在阿姨出院前一天,她妹妹还特地去七浦路买了三千块的衣服回来。

由于她病情严重后,瘦了不少。加上一直都是她老公在照顾她,我并没有马上将她认出来。只是感念她的老公,怎么可以如此的24孝?

知道她妹妹第二日来换班,我才认出了她妹妹。并记起了她。

三个月,原来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当时的27床,还是神采奕奕的。哪像现在,病情严重,伴有肺炎,还做了外科手术,摘除了胆囊,还要禁食。

我想,任何正常人面对如此的连环打击,也都是会经受不住的。

再次的一声叹息。

今天是李医生带队查房,来了好多小医生。李医生特地让我拿出疾病日记,然后跟他的小兵们说道,“这个病人的日记,记的不错。你们可以好好学习一下。以后记得这样教导病人。”

接着,就被传阅了一番。

我盘腿坐在床上,一手靠着膝盖撑着脑袋,歪着头看这些医生们,小声嘟囔道,“每次都拿我的传阅,也不给点好处。”

结果,看到了李医生的金边眼镜闪过一丝精光,恍惚间,我看到他似乎冷冷的瞪了我一眼。

我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的低下头,立刻歇菜了。好吧,还是你狠。

“怎样?下午回去,还是明天回去?”李医生问道。

“下午,下午,一定是下午。”我急急的叫道。每当病房里有27床这样的重症病人时,我总是有些待不住。不过医院,总不是个度假村,应该大多数都待不住的。

李医生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像是在表达他被我逗乐的表情,“那就赶紧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人多地方少去,尽量一个人待着。多吃蔬菜,少吃肉。没事吃点黄瓜、番茄就好了。你好减肥了。”

“……”我顿时无语,虽然李医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显得不那么惜字如金,啰嗦一些。但是,你不说后面那句会死啊?我哪里肥了?你丫才肥,你全家都肥。哼!

“你这次甲状腺功能没有查,出院后记得去L院复查一下。”在我埋怨的时候,李医生还是很负责的提醒了我,之前不肯在抽血检查的甲状腺功能。

我笑着点了点头,拍马屁的说了句,“谢谢李医生!”

接着,我便收拾着行李,第九次滚出H院。每一次出去时,我都会念叨。哼,下次再也不来了。可每次都被抓进来。

而医生也是在我每次出院前,都会说看下次情况而定。而每次都不看情况,就直接把我抓起进去。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的已经快一年了。人生苦短,世事无常。也许什么都不回首,只往前看,才会无忧无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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