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于帆在美玲那儿盘亘到吃过晚饭才走,晚饭是叫的外卖。美玲当然不会为了我们下厨,她不仅不会为了我们下厨,她不会为了任何人下厨。她憎恨厨房,因为整个初中和高中时代她每天都要在厨房里度过两三个小时,当时还是少女的她几乎每天都要和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来一番混战。那时她母亲太忙了,要挣钱养活她和她的哥哥,而哥哥又是个男孩子,所以做饭这种事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美玲的头上。美玲对于自己少女时代的记忆差不多都是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她实在有足够理由憎恨厨房。如今在她家的厨房里很难找到一样做饭用的东西,从这一点上不难看出她有多么讨厌做饭。自打美玲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来,她便几乎不下厨了,进厨房泡泡咖啡热热牛女乃是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吃过晚饭我们像三只猫似的挤在沙发里看了一会儿电视,就是看电视,谁也不理谁,不过,我们彼此都知道,谁的心思都不在电视上,我们各有各的心事,而这时的心事是相当凌乱的,也是不愿意向人说明的,哪怕是跟自己最好的朋友。
我们谁也没看时间,后来是于帆说要回去和上海的那个“十全十美”上网聊天儿,我便说我也该回去了。
我也不知道到家的时候是几点钟,很奇怪,这个晚上我一点儿都不关心时间,突然就觉得时间是一种和我毫不相干的东西,因为无论我在经历什么,它都自顾走它自己的路,绝不会因为我的快乐多驻足一秒钟,更不会我为我的悲伤而快进一秒钟,总之它对我的欢喜和悲伤都视而不见,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乎现在是哪一年的哪一天的哪一个时辰,反正我都得熬过我的每一点喜怒哀乐,反正我要这样走到生命的尽头。也许是因为康宁的恶劣态度,也许是因为美玲的故事,我的心在这个夜晚被一种类似流浪的情绪包裹着,有些要任生命或是灵魂去漂泊的意思,总之,我感到很累,不再想要去人为地辛苦的掌控什么了。我想,这样的放任也许是消极,不过或者也可算得上是一种达观。我以为,这一天就要在这样的即消极又达观的情绪中终结了,然而我却在我的家门口看到了正在那儿转着圈儿徘徊的铁色的简辉。为什么说是铁色的呢?因为他的人看上去冷,硬,且黑着脸,更加上走廊里的灯光在他的深灰色外套上投上了铁锈一样的颜色,所以说是铁色的简辉。我当然被吓了一跳,虽说他是我的前夫,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突然见到他的感受却不亚于在家门口遭遇了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