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戟傲天 第三十六章 惩酷吏义救宫女

作者 : 东窑

宫女们忙过来将一件杏黄色的披风给张后系好,她又挑选了一件牙白色团凤绣花披风亲手给张燕披上,前后看了看道:"哀家知道你喜欢白色,挺合身的就送给你吧。"张燕谢过后二人携手向花园走去。

皇家林苑景物俱佳。张后本是才貌双全的女子,处处讲究雅致,寝室之外更显幽奇。她们沿着卵石砌就的曲径漫步,遇有窄弯之处张燕便搀扶于她。两人不象你死我活的敌手,倒象一对情深意切的姐妹。转过几丛修竹,奇石翠柏后现出半边草亭。她们没有进去,听着鸟啭沐着花香边走边聊。

"娘娘你看看我。"张燕走开两步依在一棵枫香树旁。张后不知何意细细观看,只见她在深绿色枝叶丛似映衬之下,更显得玉雪可爱极是讨人喜欢便说道:"好一个美人儿,娇艳如花,脸儿吹弹得破果是我见犹怜。""哎呀,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张燕嗔道,"昨天皇上在上皇那里曾说过一句说,我燕屏怎样你便怎样。"张后一惊自语道:"他真的这样说过,真的这样绝情?"你这样狠毒还怨皇上绝情,看来还不知悔改。张燕心中怨恨表面上装出若无其事道:"我要你看看我便是要你放心,我平安你也就无事了。不过,我来提醒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做非份之想。我对娘娘知之其少,请仔细想一想:你才智气度可抵得上武后?处事弄权可抵得上太平公主?李辅国居心叵测,他现在己是位高权重却为何还要弄权乱政?""你说为什么?"张后反问道。张燕道:"他要借娘娘之力在废立之事上弄权,然后他要摄政。现在娘娘已经助他羽翼丰满,大错铸成皇上早已知晓,只是碍于夫妻情面一再宽容。皇上如红日娘娘如明月,日月不合焉有光明?"张后今日一反常态,很耐心地听着不同的见解。张燕继续说道:"明天我要回家省亲,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办。我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我只希望这一个月内宫里太平无事。"张后冷冷地说道:"你这话哀家不爱听,难道这些事都是哀家惹起的吗?"张燕针锋相对道:"难道不是吗?"张后真是变了性情又是久久不语。

她们沿着曲径向回走张后叹了口气道:"人生如水无常势,屋檐疏雨伴孤灯。无限的烦恼难以排解,今天倒轻松了些。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有时敌手比朋友更令人敬重,这句话哀家今日方始明白。"张燕觉得她并不象传说的那样令人怵,甚至觉得她有些可怜,若不是还有事真想多陪她待上一会儿便道:"我还有事儿去办,明天你不送送我吗?""原来只盼你尽早离开京师现在有点舍不得了,要不哀家和你一起走吧。""这我可担当不起,皇兄现皇嫂不见了定要问我拐带人口之罪。"从刚来时双方各怀鬼胎,经直言陈情后能坦言相对这倒也是一桩奇事,张燕自认为宫中可以安定一段时间便告辞而去。

少府监专司制做皇家和宫中所用之器物,聚集了许多全国有名的能工巧匠,所制做的器物自是极精极美价值不斐,远非民间可比。少府监下设有中尚方.左尚方.右尚方.织染方和掌治方。各方下还分有作,仅织没方之下就设有织造.组绶.染练等作二十六个。那几位被娘娘清除的宫女就被分到染练作干活。

张燕对兰花示警心存感激,手边正缺人便想把她和茶花带在身边。打听到了她们的下落便准备寻找,堂堂的公主殿下并不大摇大摆地地命人带路,而是突奇想巧妙地躲过盘查溜了进去。

染练作就是一个大染坊,有许多人在里面忙碌着。到处悬挂着刚刚染出来的各色布匹,红绿黄兰五光十色倒也好看。她在垂挂的布间绕来绕去正觉有趣,忽听隐隐传来痛苦挣扎的惊叫声,张燕凝神细听果然没错。旁边的一个女工见她惊愕,便告诉她这是那个胖管事又在殴打女工。

怎么天子脚下到处都有横行不法之事?刚刚平了恶宦不知什么人又在逞凶。张燕心中愤怒循声而至,见一个悍妇边骂边挥动藤条抽打两个倒在地上的女工。

张燕见这个胖管事,高四尺宽三尺厚三尺,若是倒在地上不细看,还真不知应从哪头扶起。她看看染缸再看看管事觉得很是相似,不由得又想起东柳村的肥婆。管事打得正痛快忽觉手中有异,又挥动几下仍觉不对头,细细一看原来藤条不知去向兀自在那里空挥手。

"真是见了鬼了。"管事心中大奇嘟囔着四处寻找,哪里能找得到。转头一看不知何来了位小姑娘站在一旁,背着双手身侧露出一节藤条。她勃然大怒咧开大嘴露出长长的黄牙,喉咙中出嘶吼两只金鱼眼闪着凶光。"你是哪儿来的,敢来管老娘的事?拿来!"管事怒冲冲地*上来,"活腻歪了吧?拿来!"见张燕仍不理睬一声吼叫扑了上来竟是身法灵动迅猛。

张燕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悍妇,不料还是身怀武功之人,心中怒意大起决心给予教训。忽听有人叫道:"小心呀!"声音纤细虚弱听起来有些耳熟,张燕抬眼望去,正是想找的那两姑娘伏在那里关切地注视着她。她一摆手示意不要说破,同时一闪身躲过了管事的一扑。

就在管事和她擦身而过的刹那,张燕反臂挥出藤条带着风声正抽在管事的后背上。这一下力道大了些,外衣破裂现出有一尺长的口子,后背皮破血流直痛得她嗷嗷怪叫。

这时少府监的府监刘士魁和少监.府丞正好到来,见管事正在和人撕打便急忙过来。刘士魁没见过张燕,见她衣着普通还以为是哪个作的女工,也没放在心上。见管事吃了亏怒道:"你是哪里的?不好好干活来到这里闹事,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少监和府丞为人倒还正直,一个上前劝解另一个小声对张燕说道:"你快些走吧,事惹大了你要吃亏的。"见府监大人为自己撑腰,胖管事更加狂妄高声叫道:"走?你不就是个府丞吗,敢吃里扒外?谁放走了我冲准要人!"说完一溜烟地跑进一间小屋。府丞脸色大变急道:"姑娘你怎不识轻重,快些走吧!"张燕微微一笑道:"我走了,她会找你麻烦的。""你管我干什么,快走!"府丞急直得推她。张燕想,这个管事一进屋府丞就如此紧张,莫非她去取兵器还是"不要走!"随着一声断喝,胖管事挥舞着两柄宽身厚背尖头的护身板刀冲了出来,边跑边将双刀互击出叮当的响声。府丞和少监急忙上前喝止,管事己在狂怒之中虚劈虚砍吓退二人直朝张燕冲来。

少监和府丞都是文官无力拦阻只急得连连跺脚,齐向张燕呼喊叫她快跑。张燕心存感激并不逃走反而迎上前来。管事如同一头疯虎双刀抡开就是一顿连环劈斩,张燕闪展腾挪身法轻快,手中藤条更是灵动如蛇,只两三个照面管事的头脸脖颈,胸背手臂己挨了二十几下,被抽得衣衫破碎血痕累累。

管事连连吃亏更是狂怒,双刀只是直劈胡砍全无章法。张燕心中惦记着兰花茶花,再说管事的武功太差,人又和市井无赖相近懒得和她纠缠。便突出一招藤条电闪而岀,管事立觉合谷穴酸痛麻涨手一松刀已飞出,她愣了一下接着一声怒吼,右手刀分心刺来。

张燕见出了这样的事,府监大人竟然置若罔闻熟视无睹,如此纵容管事执械行凶,只此可见贪佞之一斑。如此下去这里的役使人等哪里还有活路,若是认真清查定会有许多弊端恶行。张燕虽怒却是不乱,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要来个一石二鸟之计。

她展开身法来回移动引诱管事到理想的方位,管事人本笨拙,战了这一阵早己气喘如牛挥汗如雨,脚步哪里跟得上。张燕微微一笑暗道:待我赶得她快些。遂将藤条使开一阵暴风骤雨后,管事己是头散乱身上又添了十几道伤痕。

这招果然管用,管事拼命杀来动转灵活了许多。三转两绕终于张燕前是管亊身后是刘士魁,三人处于一条线上。张燕先用藤条封住她两侧,然后一掌当胸劈出,却只用少许内力同时飘身后移。管事腿如灌铅移动困难板刀砍不到对方,急怒之下将刀抛出直取张燕前胸。张燕要的就是这招,见刀己近猛地一闪,就在板刀贴身而过的瞬间,她已觑准刘士魁的确切方位,指风轻将刀拨正。众人只见一道寒光直向府监大人飞去,随着寒光消逝刘士魁一声哀嚎,倒在地上抱着腿翻滚。

管事再凶再横,见误伤了府监大人也吓得魂飞天外,她愣了一会儿转身想溜。张燕岂能放过,飞起一脚踢在她的肥臀上,借她前冲之力拍出一掌,肥硕的管事腾空而起,"通"地一声正落在一只染缸之中。

她人肥臀宽,怎奈缸口圆大,严丝合缝恰好塞入。随着一声轰响,兰色的汁水四处飞溅,事突兀,干活的人们来不及躲避,斑斑点点弄了个满身满脸,有几匹布也染得花了。回头再看管事已经被染成鲜兰色,慢慢来到跟前才辨别出哪儿是头哪是脚。她那肥大的身躯坐着塞入,头脚和手臂留在外面一动不动已经昏了过去。

刘士魁痛得鬼叫,张燕皱着眉说道:"嚎丧什么,挺大的男人这点痛就受不了?烦不烦那,忍着点!"刘士魁也以为是被管事失手所伤,见她言语不恭立刻迁怒于她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懒得吿?你,你最好也不要问,我怕把你吓坏了。"张燕说罢自去看望兰花茶花。刘士魁没听出她话中之意,还在命人看住张燕。

少监和府丞惊慌失措,忙唤人来卸下一扇门板,要抬刘士魁去看医生。刚将他放好正要抬起他却让放下,原来他看到秋儿月儿来了。他挣扎着坐起来道:"我不能走,我还要给燕屏公主效力呢。"说完就高声呼唤秋儿月儿。他认为此时正是为公主效忠的时侯,甚至庆幸自已受了伤。

秋儿月儿走来见他坐在门板上大是奇怪。"你们小姐儿俩又辛苦一趟,待本官带你们去取。"他讨好地一笑比哭还难看。秋儿月儿看见他那点头哈腰的样子就恶心,此时见他咧着嘴强做笑脸的怪样子,闹不清他在搞什么鬼,便弯下腰来脸对脸地仔细观瞧。"刘大人,你这是在哭呢,还是在笑呢?"刘士魁撩起官服指着负伤的腿道:"两位姑娘请看。"她二人吓了一大跳,那条精瘦的腿被一把钢刀穿透血正慢慢地流出。她们哪里见过这等惊心之事,秋儿关切地问道:"刘大人,这是怎么弄的,一定很痛吧?"月儿道:"怎么不去看太医,我来替你拔下来。"吓得他忙拦住道:"姑娘先别动手,本官负伤事小,公主的服饰事大,抬我走先去看公主的衣袖补上没有,宁可让本官的腿废了也要将公主的衣袖补好。"别看秋儿月儿在张燕身边规规矩矩,到外面也和张燕一样调皮得很。自恃公主的权威对这种阿谀逢迎之辈从不给脸面,就连李辅国曹朴之流都不放在眼里。见他如此虚假秋儿道:"补个袖子算不了什么大事,不值得你如此慷慨。"月儿更是不在乎地说道:"你让人抬着怎么去得了,你若是真想去就这个样子。"她说着单腿跳着走了,秋儿觉得好玩也用一条腿蹦着追去。

月儿正蹦得高兴,见前面围着一群人便钻了进去,片刻间又钻了出来向秋儿叫道:"快来看这里有一头兰色的猪!"秋儿大感新鲜正要去看忽听有人在呼唤她们。"公主在那里!"月儿眼尖欢叫起来二人一同跑去。

张燕一边一个架扶着兰花和茶花,听到月儿的叫声心说来得正好,便唤她们过来帮忙。刘士魁见秋儿月儿称那位姑娘为公主,叭里"轰"的一声只觉天旋地转起来。秋儿喝道:"燕屏公主在此,还不过来拜见!"少监.府丞和几位公人如梦初醒,急忙过来参拜。刘士魁拖着伤脚,诚惶诚恐地也要参拜。"免了吧,还是留神你的伤吧。"张燕来到他面前说道,"本宫今天来此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来看望这两位宫女。可真开眼啊,少府监成了你们滥用私刑的地方。今天若不是本宫赶到,刘大人,这两位姑娘可就命丧在你的眼前。"她现许多工匠都远远观看便命他们全都过来。

秋儿站在一块石头上向众人大声说道:"蒙圣恩,燕屏公主负有巡检皇宫.皇城.市坊,弹压不法纠劾贪佞之责,情得即决可先斩后奏。今天早晨,己经在东市将为恶不法的恶宦铲除,五坊总管常守业畏罪自杀,罪大恶极的北司付总管罗公公己被就地正法。"人们听后又惊又喜齐声欢呼起来。

张燕又道:"今日染练作生的事令人心惊,竟然当众毒打无银孝敬之人,并持械行凶。府监刘大人亲眼目睹却不加管束,如此恶吏情极酷毒,不加以重惩民怨何以能平?刘大人身为府监纵恶欺善,故使恶行愈甚,冤者难申.善者吞怨.官德尽失。限刘大人三日内,自理其咎自检其过躬呈圣裁。若有隐匿定斩不赦!即日起刘大人闭门思过,府监之职由少监暂摄,府丞相佐!"众人喜出望外欢声如雷。

刘士魁俯卧在门板之上,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汗珠连连滚落。张燕命人将他送往太医院救治,管事卡在缸里人们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弄出来。正在无计可施时月儿道:"难道你们不记得司马光的故事吗?"正是一语道破天机,人们恍然大悟人们寻来大石将缸击碎,管事随之滚了出来。众人嘻笑着将她洗刷一番,颜色是去不净了,红衣变成紫色,黄裤成了绿色。兰汪汪的一张胖脸被散落的头遮着活象是个夜叉。"若是从外边买的颜料就好了。"秋儿见人们费了许多气力还刷洗不净说道。"为什么?"张燕不解地问道。秋儿道:"这里的颜料不爱掉色。"人们又是一阵笑。

张燕写了封信命少监派人将管事押送刑部,藤条和板刀做为凶器一并送去。这个管事肥婆是李辅国的一个远房亲戚,被安插到这里后,依仗权势为非作歹巳有两年了。这里的工匠十有七八被她勒索过,遭她殴打者过半。刘士魁为讨好李辅国咨意纵容,少监和府丞多次规劝都无济于事,终于恶贯满盈报应临头。

张后毒害张燕之事的败露后便迁怒于人,共清出了五名宫女。因兰花茶花曾接近张燕泄密的嫌疑最大,所以仅准许带走两件换洗的衣裳,其余的个人物品都扣留宫中。到了这里后,她二人两手空空无银奉上便惨遭毒打,谁知因祸得福被张燕救下并带在身边。

人们见管事己遭惩处,特别是纵容管事的府监刘士魁的腿还被管事误伤,大是解气议论起来更是津津乐道。张燕暗自好笑,你们怎知本宫的妙计,如此狗官杀头亦难赎其罪,以刀穿腿不过略加薄惩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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