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幕后人物,这一趟走东城,可说是他们随军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由幕后走向幕前。这种转变全都是拜郑潜所赐。他们此次却连半点怨恨郑潜的心思都没有,下意识里暗暗的希望着郑潜忽然冒出头,给他们一个意外的惊喜。
但他们这一路走的却出奇的平静。
虽然帝都来攻的消息被严密的封锁,可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在一片萧瑟之中,临冬城所有的人,心里都有着一丝凉意。
全城屠尽!
这是他们口口相传的一个的真实的谣言。一部分人信了,想逃,但又无处可逃。一部分不信,总觉得这个消息有些危言耸听。无论哪家当临冬城的头,总是需要百姓的。他们不相信有人会喜欢当一个光标司令。
在这样的信与不信之中,临冬城的四个城,气氛都显的异常的压抑。连械斗之事都少有发生。整个临冬城,像一潭死水一般的波澜不惊。
虎良和段峰二人一路看着那种萧瑟里带着丝寒意的景象,忽然心里都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悲壮来。
希望临冬城不要毁在他们这一代人的手里吧。二人共同的这样想到。
到了东城,二人上了城楼极目远眺。他们看到东城之外,没有任何动工的迹象,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偌大的东城城外,那一片宽阔的区域里,不见半个人影。
“完工了?”虎良惊道。
这是他的一个疏漏。做情报的,当然什么事情都要掌握才是最好的。东城的护城河完工这么大的事,他如果不是亲自来这里,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公主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我说为什么国库的钱花的怎么那么快。”段峰一转念就知道了原因。
“大手笔,这真是大手笔啊。”虎良叹道。
从先前的情报里,他知道东城的护城河的工程量会有多大,在公主的监工之下,这么快就得以完工,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看来我们都小瞧了公主的能力了呢!”段峰道。语气里带有着一点点的自责。公主的这个能力他从来没有发现过,倒是郑潜的眼光比他更毒,将公主的潜能挖掘了出来。如果没有郑潜,公主的这个能力会不会被埋没,还真是两说的事。
“果然是什么地方都马虎不得。”虎良马上想到了情报处理,于细节之处窥见真相,他也忽视了公主的能力。在来此之前,公主在他的印象里只是一个喜好到处惹是生非的祸源,他对公主是带着一些轻视的。
“走,去水库看看。照这样的进度,水库应该也已经完工了。我们去看看公主的手笔到底大到什么程度。”段峰提议道。
“正有此意。”虎良应了一声。
二人下了城楼,跨马徐行,自有守卫认得大公,向他二人指明了水库的方向。
二人顺着守卫指着的方向,渐行渐远,在一处被树林掩住的新垒成的土山面前停住。
二人抬头向上看去,土山的山顶顺着树林的走向蜿蜒着,上面正走着一些人。这些人落在虎良他俩的眼睛里,只有蚂蚁般大小。
“这应该就是大坝了。”虎良道。
“这样的大坝后面,水库的面积该十分巨大了。如果这个破坝,将是一场灾难。”段峰看着大坝若有所思。
郑潜虽然没有告诉他二人关于护城河和水库的用途,但二人都是智商高绝之人,将前后的事情连起来一想,郑潜的意图他们俩基本猜到了。
“水攻!”虎良道。
“还有火攻!”段峰补充道。
护城河的河埋着很多的火油。这种火油比水轻,只要水灌进了护城河,火油浮于水面,到时一把火就能烧红了半边天。这些情报早先虎良就知道,而今才明白从护城河建设的那天开始,郑潜打的就是火烧风霜的主意。
“郑潜也很毒啊。”虎良道。
段峰深有同感,“要不要上去看看?”段峰问虎良。
虎良摇头。
“现在既然知道了郑潜弄这个工程的目的,他又正巧不在这里,看来这个工程的作用还是需要我们来将他发挥起来。”虎良是实用主义者,他现在想到的已经不是视察,而是该怎么利用好花了如此多的人力财力建造起来的两大工程。
“也好。郑潜设计的护城河,看起来对这场战局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不过,这里可千万不要别风霜发现了才好。”段峰道。
要想风霜损失惨重,风霜不知道有护城河的存在,是一个必要的前提。水库建到树林里,大坝顺着树林走,这些都是为了水库不至于被发现才做的必要掩护。
“花费了这么大的精力,一定不能走漏风声。恐怕这才郑潜一直都不告诉我们护城河用途的原因所在。”虎良沉声说道。
此时他对郑潜不由自主的起了一份敬佩。能这么干,敢这么干的,在临冬城除了郑潜,再不做第二人想。
有能力干这件事的人,不一定愿意干;愿意干这件事的人,不一定有这个能力。建设两大工程,花费不少,也就郑潜看准了这个战机,说干就干了起来,半点也没有拖泥带水。
战机是个稍纵即逝的东西。这两大工程在以前的临冬城要建起来,首先会是一大堆的考察,然后又是一批的人对建两大工程进行可行性研究。其间耽误的时间不用再说,更不要去谈什么战机了。
或许等到风霜打到了家门口,能不能建这两大工程的讨论都还没有结束。
对郑潜这个人,老实说虎良有点看不清。
郑潜特别喜欢占便宜,却又是他见过的最无私的一个人。几百万金币扔给虎贲团,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人,虎良目前只看到了郑潜有这个气度。
他喜欢吹牛,却又从未盛气凌人;爱玩心眼,却又能和虎贲团生死相托。行事手段,恣意纵横,从不在意于既定的规则。
这是一个集矛盾于一身的人。这么多的矛盾在同一个身体里呈现,就像是黑色的天穹里却显现着白光一样的让人感到不解。
“大公,你觉得郑潜是个怎样的人?”
二人向东城走着路上,虎良问起了段峰。他对郑潜的行事总有些看不分明。在这件事上,人情通达的段峰就比虎良要强的多。
“亦正亦邪,敢做敢当。”段峰这样的总结着他印象里的郑潜。
虎良同意了段峰的总结,“他果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但你说为什么一个人的身上,可以有这么多的矛盾同时并存呢?”虎良问道。
“是呢,神使也是我这么多年见到过的唯一一个能将这么多的矛盾平衡的如此好的人。大凡像神使这样,有着那么多矛盾的人,都会选择一个适合的方向发展,也就是说矛盾也会随之产生侧重。依我对神使的观察,他的身上却没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我对神使怎么控制和平衡这些矛盾也有着强烈的兴趣呢。”段峰道。
“等见到他的时候再说吧。我相信他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打倒。只要我们守住了临冬城,我们就一定可以将再次见到他。”虎良很肯定的说。
“我对此也持相同观点。虽然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神使,但是我却并不担心神使的安危。倒是现在的我们,比神使更加危急。”
“嗯,所以这件事就一定要办好。这件事事关整个战局的成败!”虎良难得对郑潜的计划持这么肯定的态度。
他和郑潜一直都心眼对心眼的见招拆招,相互之间虽然心下各自敬佩,但是口头上并不承认对方的成就的。虎良这是第一次对郑潜的行动表示了心口如一。
虎良这么急着赶回去,是他想到了炸开大坝的方法。他的仓库里还留着一个些霸核。这些留来的霸核是上次从郑潜的虎口里剩下来的。
将霸核注满霸气,等到风霜到了护城河的时候,炸开大坝,引水入渠,就算成功。
途径东城的城门之时,正遇着从城内走出来的一群姑娘。
“大公?虎良?”公主吃惊不小。
这两人是在房间里呆到发霉都不会出来晒一下的人。今天两人一齐冒头出现,是临冬城的一大奇观。
虎良不善和姑娘打交道,特别是和公主。公主在虎贲团是出了名的祸事精,只要有她在的地方虎贲团就没有安宁可言。虎贲团的将士对郑潜是敬,而对公主则是怕。
虎良早也知道公主的恶名。他听到了公主向他喊了一声,没有应答,不进反退收缰让段峰走到了前面。
“我又不吃你,你那么怕我干什么?你出来,我正好有事要问你。原本是打算去你的情报中心跑一趟的,现在遇到你,跑路的功夫都省了。”公主站定,目光平视着虎良。
虎良自然的一缩头,不知道他哪里得罪了这位公主。
“呵呵。公主,你就别难为虎良总管了。你没看出来他对你很有些意见的吗?”段峰上来打圆场。
“大公,我又没掀了他的情报中心,他对我有什么意见?”公主不解。
虎妞和吉祥茶庄三女看到了堂堂一个虎贲团的情报主管,竟然这么怕公主,都大惑不解,眼光带着疑问不停的在公主和虎良的身上跳来跳去。
他们来到晚,没有遇到公主在虎贲团里捣乱时的情形。当时的公主,别说虎良,就连虎威那么粗线条的汉子看到公主都要缩头抹汗。
公主的恶劣形象在虎贲团里已经是深入人心了。虽然自从认了郑潜作丈夫之后,确也改变了不少,甚至连发脾气的次数都已经没有几次,但是她曾经给虎贲团将士们造成的心理创伤,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夏荷十分奇怪的看着躲在段峰身后的虎良。
虎良年纪不大,也就比吉祥茶庄四女看上去大上一点的样子,夏荷不知道公主的过去,还以为虎良是害羞。一时夏荷的同情心冒起了头。
她快步走到了虎良的面前,将虎良马头上的缰绳拉住,柔声道,“没关系的,公主很好的。”
此时的虎良,在夏荷的眼里,哪还是什么虎贲团的情报总管,分明就是一个外乡进城的孩子,在这里迷了路。这种情形让夏荷已动了头的同情心大面积的爆发。
被夏荷拉住了马头,虎良想走也走不了。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公主的嘴巴张大了,段峰的眼睛冒光了,连虎妞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的瞪着虎良;
秋菊也瞪大着双眼,连冬梅都停止了她习惯性的绞衣角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