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漠脸上奇怪的表情,凌云看在眼内,不知为何,见到韩漠那怪异的表情,凌云心中竟是也生起一股不祥的感觉,皱眉道:“韩将军,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韩漠紧握手中的信件,盯着凌云的眼眸子,缓缓道:“凌指挥使,你可知道,大将军为何要将这封信留下来让你jiāo给我?”
凌云其实也一直很好奇此事。
萧怀yù与韩漠并无深jiāo,而且二人几乎没有太深的jiāo往,这样一封书信,却要留下来jiāo给韩漠,这自然是让凌云很是奇怪。
“道理很简单。”韩漠平静道:“大将军知道我会去……或者,他需要我前往!”
凌云皱起眉头。
韩漠只是微一沉yín,便道:“凌指挥使,你这边,能否为我找来一套魏国斥候的甲胄!”
“韩将军要做什么?”凌云有些吃惊:“难道韩将军准备前往天涯峰?”
韩漠握着拳头,肃然道:“大将军留下书信,以我判断,是希望我能赶过去……!”他这种感觉极其强烈,萧怀yù如果没有意图,绝不可能会莫名其妙将这封信留给自己。
萧怀yù为何要让自己跟过去?
凌云点头道:“前番你们抓来一批魏国斥候,他们的甲胄倒是保留下来。只不过……韩将军,你准备带多少人去?要往天涯峰去,必须要穿过魏军的军营,而且……即使到得天涯峰,你们如何登峰?”
对于萧怀yù的能力,他是深信不疑,但是他却颇有些不相信韩漠也能登上天涯峰。
“我一人前往!”韩漠平静道:“凌指挥使,事不宜迟,你先为我取一套甲胄来!”
凌云见韩漠神sè肃然,隐隐也感觉事态严重,正要吩咐部下去取,韩漠已经摆手道:“凌指挥使,此事不宜太多人知道,若是可以的话,我随你亲自去取……!”
凌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
……
天涯峰是隆山山脉最高的一处孤峰,在绵延的隆山山脉,给人一种鹤立jī群之感。
不仅仅是在隆山一带,甚至在整个天下,也没有几处山峰能有天涯峰这般的拔地而起之感,它就像大的剑刃,直刺长空。
天涯峰自下而上,呈一锥形,越到上面,便越来越xiǎo,至若天涯封顶,大山下的人们是看不清的,因为它那刀锋一样的封顶,终年都是被雾气云层所缭绕,人们只能看到陡峭的四壁,那都是普通人无法攀登的悬崖陡壁。
在人们心中,能够登上顶峰的,除了传说中的神仙修士,在这人世间,恐怕也只有武技超月兑凡人极限的十方名将了。
独峰!
两千米的独峰峰顶,是一个世人难窥真貌之所。
此时的天涯孤峰之巅,流云飘动,雾气氤氲,一名灰袍人背负双手,立于绝峰之巅,望着飘动的雾气氤氲,气息淡定。
孤峰绝顶,却是一处很悠然之所。
一棵不知多少年的古松,静静生长在这世人难窥真貌的峰巅之上,古松灵秀,其下,席地有棋局,上面已经摆满了黑白弈子,乃是一副残局。
离残局不过两米处,一块xiǎo青石上,静坐着一名衣冠楚楚的年轻人,虽然坐姿优雅,但是全身上下却是一动不动,只是闭着眼睛,神情一片肃然。
这名年轻人,豁然便是大燕国的皇太子。
灰袍人无声,皇太子无语,孤峰之顶,一片宁静。
孤峰之下,白雪皑皑,晨曦的第一道光芒,却是从这峰巅亮起,身处高位,才能看到世人不可见之景,灰袍人依然是背负双手,静静而立,当旭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便看到四周的云层似乎被涂上了一层绚丽的sè彩,斑驳耀眼,整个天地似乎在这一瞬间耀着千层光芒。
一直神sè淡定的灰袍人,此时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笑道:“君乃忠义之人,老夫知道,这一局残棋,你必会前来陪老夫下完!”
一道身影一飞冲天,自陡壁间出现,而后动作飘逸地缓缓落到峰巅,一身便装,气势如山,神sè平静,那一双犀利的眼睛望着灰袍人的背影,一字一句道:“原来是你,商钟离!”
这一飞而起到得天涯峰巅的身影,正是军神萧怀yù!
灰袍人缓缓转过身来,苍老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缓缓道:“萧怀yù,你没有让老夫等太久!”
萧怀yù摇摇头,看向了坐在青石上一动不动的太子,轻叹道:“你等多久,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想让太子等的太久!”
商钟离叹道:“萧将军莫要怪老夫!”
圣将商钟离,军神萧怀yù,天下两大绝世名将相对而立,距离不过十步之遥。
一阵风过,二人的衣衫随风而起,猎猎作响,但是这两人的身体,却如同巨石一般,立于天地之间,泰然自若。
萧怀yù亦是背负双手,缓缓道:“你这样做,自然有你的理由。”
商钟离凝视着萧怀yù,缓缓道:“老夫大限将至,所以……驾鹤之前,总要将心事了一了,成与不成,那只能看天意了!”
萧怀yù淡淡一笑,道:“看来传言是真,你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
“是!”商钟离平静道:“若是没有这场战事,老夫安心静养,或许还能活上一两年,但是……这一场战事,让老夫jīng力大为消耗,能够再撑半年,那已是奇迹!”
萧怀yù望着天幕上那团明日,淡淡道:“日出日落,人死人生,你应该能看的开!”
商钟离摇头叹道:“你说的不错,既然有生,自然有灭,老夫应该看开。只是老夫一族,世受皇恩,撒手一生,就此而去,却是愧对皇恩。”看着萧怀yù,缓缓道:“君固守北疆十几年,以一己之力,保燕国无事,又何尝不是报答君恩!”
萧怀yù沉默片刻,才道:“我幼年之时,便喜游历民间,见识过战争给我大燕子民带去的苦痛,更是见过我大燕将士流血牺牲。我一生所图,只是想让我大燕子民少些痛楚,让我大燕将士少留一些热血……仅此而已!”
孤峰之巅,冷风似刀,冷风划在萧怀yù的脸上,他的脸庞却是坚毅如铁,那一双眼眸子,亦是坦然无比。
不错!
幼年所见,刻骨铭心,一生所学,不过为百姓少些苦痛,将士少流热血!
仅此而已。
商钟离苍老的脸上,蓦然显出他这一生中很少出现的敬意,他知道,萧怀yù这番话,绝非冠冕堂皇之言,而是发自内心的真挚之语。
萧怀yù年少成名,武道超凡,军才盖世。
当年萧怀yù收复燕国大片土地之后,便一直采取守势,并没有大肆兴兵发动战争。
世之名将,本来便是要建下赫赫战功,扬名万世,一将功臣万古枯,只是这古今名将,为了建功立业,又何惧横尸千万?
以萧怀yù在燕国的地位,他若是想要建立不朽功名,要想留下盖世功勋,完全能够对燕国朝廷形成影响,大肆兴兵。
只是这十几年来,他并没有如此做。
许多人都以为萧怀yù不战,是因为忌惮庆国商钟离,但是却很少人明白,真正的名将,若是没有棋逢对手的敌手,那反倒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
萧怀yù不惧商钟离,但是他却畏惧幼年所见却由自己来制造。
百姓困苦,将士流血,这是萧怀yù自幼立誓要避免之事,他自然不愿意再亲手制造那样的景象。
商钟离颔首叹道:“君之心,老夫明白。你是为你大燕子民,但是老夫驾鹤之前,却也不得不为我大庆的子民想一想。”他颔下白须随风飘动,缓缓道:“萧君该明白,老夫若死,我大庆岌岌可危,百姓必将遭受铁骑践踏,所以……老夫必须要为他们谋最后一次!”
萧怀yù淡然不语。
他已经猜出,局无好局,商钟离将太子胁持至此,引自己前来,必定有着极大的目的。
但是他不惧!
我即敢来,便无所畏惧!
这个时候,一直闭着眼睛的燕太子终于睁开眼睛,他看着如石般的萧怀yù,眼眸子深处显出一丝复杂的神sè,脸上一片漠然,终究还是闭上眼睛。
“老夫好读书。”商钟离沉yín片刻,终于道:“那一句‘了却生前生后事,哪管天下骂名来’,老夫甚是喜欢。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了却自己心事,又何管身后骂名!”顿了顿,凝视着萧怀yù,缓缓道:“萧君不知是否听过世人对我们这些人的一番言语?许多人都以为,我们这些所谓的名将,本不该存于这个世上……!”
“存在即有道理!”萧怀yù淡淡道:“我们的存在,无所谓之应不应该,只是我们所行所谋,却有应不应该!”
商钟离闻言,哈哈大笑道:“萧君果然见解独到。”
萧怀yù依然是淡定无比,缓缓问道:“你所言为庆国最后一谋,却不知应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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