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望在人群里突然看到那位三十多岁的少妇,她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看到眼前这种情景,有点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苏望连忙迎了上去,微笑着说道:“你好,我是义陵县政府办的苏望,也是迎接段省长这次视察的工作人员,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
少妇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叫俞巧莲,是省总工会的,看样子我是和大部队失散了。”
“那我叫你俞姐好了,你不介意吧。”苏望咧开嘴巴笑了一下,脸上满是阳光。
“不介意,反正怎么看我都比你大。”俞巧莲显得很开朗。
“俞姐,按照段省长的视察行程安排,下一站会去郎州市一中,要不我送你过去吧。”
“算了吧,视察行程安排得很紧凑,等我赶过去说不定段省长一行人又走了,不如你直接送我去郎山酒店吧。”
苏望知道,段省长一行就下榻在郎山酒店。
“那好,我去跟领导请示一下,看能不能安排一部车,郎山酒店离这里差不多有五公里。俞姐,你稍等一下。”
苏望跑到厂部找农机厂迎接工作现场总指挥,郎州地区农机局的一位副局长。跟他说明了情况,请求调拨一部车。但是这位副局长却皱着眉头道:“小苏,我这实在调不出车来了,厂里的两部车待会还要送地委和行署办公室的领导们回去,要不然你让那位女同志跟你们上大巴车,我让司机绕一下,在郎山酒店放下她。”
跟段省长一起下来的陪同人员有好几十号人,并不是每位都是领导,而且这位又只是省总工会的,不是什么省政府办公厅、某某职能厅的人,这位副局长也不会重视到哪里去。
苏望只好回去跟俞巧莲把情况讲明白,不好意思地道:“俞姐,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坐大巴吧,司机绕一下很快就到郎山酒店。”
俞巧莲也不恼,想了一会道:“算了吧,不如你送我,我们步行回郎山酒店,五公里而已,平日我散步差不多也要走这么远。”
苏望很爽快地答应了,跟组长打了一声招呼便走了,反正任务已经完成,回去也是解散。在上千号人群中,苏望和俞巧莲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农机厂门口。
“小苏,你说你是义陵县政府办的,怎么被抽调过来搞迎接工作?”一边走着,俞巧莲一边和苏望交谈着。
“我刚好在地区党校学习,我们班的学员全部被抽调出来了。”
“哦,上党校了,不错,看来你是要进步了。”
“啥进步,我这副科才不到一年,还得熬一年再说。”
“哟,都副科了,看不出来啊小苏,你今年多大了?”
“我五月份的生日,刚满二十二岁。”
俞巧莲不由看了一眼苏望,虽然她有点惊讶,但不是很惊讶。
“在县里像你这么年轻升副科很不容易啊。”
“是啊,我去年才毕业,副科是今年年初才被砸到的。”
“砸到的?难道是意外之喜。”俞巧莲对苏望的经历有点感兴趣了。
苏望把自己毕业分配到地区供销社,然后被下派到义陵县麻水镇供销社当副主任,接着又被跳票当上麻水镇副镇长,直至县政府办副主任的经过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
“苏望,义陵县,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在荆南日报发表过几篇文章,就是心忧天下、敢为人先、百折不挠、兼收并蓄的主题文章?”
“是的俞姐,是我和我同事张宙心同志一起写的。”
“难怪我一听你的名字就觉得耳熟,但是看你年轻的样子,一时没往那方面想,你真的是很年轻啊,嗯,也很有才华。”俞巧莲感叹道。
“对了,小苏,你是怎么想到写那个主题文章的?”
苏望把大致的经过和思路说了一遍,听得俞巧莲不由连连点头。
“小苏啊,你那几篇文章写得真不错,我爱人看完了之后激动得不行,连夜寄给了我公公,我公公看完后也是连声赞叹,说把荆南文化和荆南人骨子的精神都写绝了。”
看着苏望疑惑的眼神,俞巧莲笑着道:“我不是荆南人,但我是荆南的媳妇。我公公是荆南人,我爱人虽然没有出生在荆南,但一直以荆南人自居。”
“哦,原来是这样。”
“小苏,我觉得你后面写的那篇关于建设荆南文化产业的文章更有实际操作意义,你能好好跟我说一说吗?”
苏望整理了一下思路,详细地讲解起自己对荆南文化产业建设的想法,听得俞巧莲频频点头。
“小苏,想不到你在经济方面还很有想法,你是学经济专业的吗?”
“不是的俞姐,我是荆南工学院毕业的,不过在毕业前拿到了荆南大学应用数学专业的自考本科文凭。”苏望已经把俞巧莲当成一位值得交流的大姐。
“工科毕业的?小苏,你真是让我想不到啊,荆南工学院什么时候有了这水准,培养出你这样文武双全的人才来?其实按照你的基础和水平,应该往经济方面发展一下,说不定以后成为经济学家,你们工学院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增设经济学院了。”俞巧莲开着玩笑道。
“俞姐,其实我平时也很喜欢看经济方面的书,研究经济方面的问题,兴致来了就忍不住手痒写些经济方面的文章投到报刊去。”
“小苏,想不到你还有这爱好,你那些文章投中了吗?”
“在《经济观察》杂志上发表了几篇。”苏望略带自豪地说道。
“《经济观察》?它在我国经济学界很有权威性啊,你能在那上面发表,我得好好拜读一下,那几篇文章都叫什么题目?”
“俞姐,什么拜读,我只是一时手痒而已,说不定人家编辑那月的文章凑不够数,怕开了天窗就拿我的文章去充数。”苏望笑呵呵地说道。
“你这话要是让杂志社的编辑听到了,你以后不要想在上面再发表文章了。”俞巧莲笑着说道。
“开玩笑,开玩笑。”苏望模了模后脑勺,把自己那几篇文章的题目说了出来。
俞巧莲听完后不由眉头一皱,问道:“你用苏望这个名字发表的吗?”
“不是的,我是用曲峰这个笔名发表的。”
“哦,是这样的。”俞巧莲恍然大悟道,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望。
两人一路上谈得非常融洽和开心,从荆南历史聊到国际经济形势,从基层干部的笑话聊到省里干部的趣闻,从郎州地区的内陆经济聊到南鹏市的沿海经济,几乎是无所不谈。可以看得出,俞巧莲属于那种知识渊博、风趣爽朗的人,她也对苏望的博学多才也很欣赏。
很快,便来到了郎山酒店。在酒店门口,几个人在那里焦急地转圈圈,看到俞巧莲和苏望两人走了过来,都惊喜地围了过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二十七八岁,很艳丽的女人,一身套裙穿在她身上,显得玲珑剔透,配上她波浪发型和脸上的淡妆,更添几分妩媚,再加上她的一举一动,能够紧紧地抓住男人的目光。
“俞处长,你好,我是郎州地委接待处的贝小蕾。省政府吴秘书长知道你跟丢了视察队伍,指示我们四处寻找。我们已经派人去了农机厂,但是没有找到你,我只好在酒店这里等你。”
贝小蕾满脸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说的声音有点嗲,却不是那种让人受不了的嗲,而是像是一只羽毛,在你的心里轻轻拂动一样。
“哦,多谢了,我因为身体不舒服,去了一趟洗手间,所以耽误了,给郎州的同志带来了麻烦,非常抱歉。”俞巧莲变成了一位很有气质的省里干部,语气平和地说道。
“哪里,是我们照顾不周,工作没做好。这位是?”贝小蕾看向苏望道。
“他叫苏望,是你们郎州地区的同志,是他送我过来的。”
“哦,苏望同志,俞处长就交给我们吧,你的任务完成了。”转过来的贝小蕾虽然面带微笑,但是语气却截然不同,隐隐透着一股高傲和冷淡。
“俞姐,我顺利完成任务,先告辞了。”苏望向贝小蕾点了点头,转向俞巧莲笑着道。
俞巧莲的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小苏,等一下,你们谁有纸和笔?”
贝小蕾后面的工作人员连忙拿出纸和笔,递给了俞巧莲。
“小苏,把你的联系方式留给我吧。”俞巧莲把笔和纸转递给苏望道。
苏望爽快地在纸上留下自己家里的地址、电话和传呼,递还给俞巧莲。
俞巧莲扫了一眼,然后在纸的下方空白处写下一串电话号码,撕下来递给苏望道:“小苏,这是我家的电话,到潭州有空来我家坐坐,我相信我爱人很有兴趣跟你聊聊。”
“好的,俞姐,有机会我一定去拜访,那我先走了。”苏望挥了挥手,转身便离开了。
贝小蕾神情复杂地看着苏望的背影,过了几秒钟,满脸笑容地跟在往酒店里面走的俞巧莲旁边,连声说道:“俞处长,真是不好意思,地委和行署今晚在郎山酒店准备了接待宴席,时间定在七点,你先休息一下再出席,好不好?”
苏望坐上公交车回到了党校,进了宿舍发现蔡浩早回来了。已经完成迎接工作任务的几个人欢呼一声,便各自庆祝去了。
无事一身轻松的苏望和蔡浩照例又下馆子。在饭桌上,两人各自聊了一下迎接工作的情况,苏望把遇到俞巧莲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他猜出俞巧莲可能有点来头,虽然路上两人谈得不错,还留了联系方式,但是并不一定人家会记住你。越是高层次的领导越是平易近人,人家这是一种返璞归真的态度,你当不得真。
不过苏望重点提到了在郎山酒店遇到的贝小蕾,“我靠,真是尤物啊,那身段,那脸蛋,那眼神,真叫一个勾魂啊。”
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狼友”程度了,平时没少提这方面的话题。
“贝小蕾,兄弟,那的确是尤物,可惜是有主了的。”
“哪位的菜?”
“贝小蕾,地委接待处的副主任,人称地委一枝花,”蔡浩脑袋凑过来低声道,“听说跟任书记关系不同一般。”
“塌玛的,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苏望一拍大腿道。
“老苏,你这话说的。那怎么样才不算被猪给拱了呢?”
“被自己拱了才不算被猪给拱了。”苏望一本正经地答道,随即两人不由爆出一阵大笑,笑着笑着,声音便低沉下来了。
蔡浩脸上的笑容已经褪去,留下的却是一丝不舍和留恋。
“老苏,这段省长的视察工作一完结,咱们就该毕业了,我们哥俩就要天隔一方了。”
“老蔡,你在舞阳,我在义陵,又不是火星隔着地球,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蔡浩抹了一把脸,鼻子猛吸了一下,“老苏,不瞒你说,长这么大,我就觉得党校这三个月的日子过得最舒坦,最痛快,因为我遇上兄弟你了。”
苏望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口,然后重重地放回到桌子上,“老蔡,能认识你,能有你这样的哥们,也是我上地区党校最值得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