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对立”的阶级(3)
天下闻名的酒并不多,但平原郡的梨酿涡绝对算的上一种,尽管在卓逸夫来还几乎等同于淡而无味的红酒,能醉人,但味道很不美妙。
这种淡而无味,在曹豹此刻品来却如天宫琼液yù浆,一口下去,肺腑里都是酣畅。
因为蔡邕似乎流lù出对徐州的向往:“陶恭祖一奔bō,当年我们一起进入这官场漩涡的时候,都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现在,老夫一事无成,空有虚名,却不知这老家伙经营半,又是怎个模样,真想去这老家伙啊!”
蔡邕心里似乎有很重的心事,几爵梨酿涡下喉,眼睛也míméng起来,曹豹在酒ròu场打滚,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老头,快要醉了。
如果面前的是卓逸夫,就算他真的喝醉,曹豹也绝不敢将肚子里地想法出来。
但对蔡邕么,曹豹一直认为像这种xiōng无城府的清流老头,自己是绝对可以掌控得的,所以,他稍微流lù了一丝话风:“是啊,刺史大人想必也对您惦念的紧,可惜,昔日的英雄,如今也都垂垂老矣,北海孔文举曾时节如流,终究这一代一代的人都是会老的啊。”
蔡邕又满满饮了一爵酒,不过片刻,清矍的脸庞上也流过痛惜的颜sè,曹豹暗自忖度:“一定是痛惜自己的命吧,原来这些高高在上的士林领袖也会怕死。”
这样一想,曹豹心里愈发火热,假如蔡邕能到徐州,一旦陶谦病死,控制他还不是手到擒来?曹家在徐州来就是名mén望族,倘若再有蔡邕附膺其下,肯定如日中天,再找几个像程昱那样的谋士,许以厚利,持以刀兵,还怕大事不能成么?
“卓逸夫这样的竖子,无非是能打仗而已,程昱那样的人,虽然出身并不是十分的,但怎么会心甘情愿跟着这样一个竖子做事?这竖子能让程昱跟着他,想来一定是因为卓逸夫手里有兵,不得不如此。如果我待之以宽,还愁这样的人不能为我所用么!”于是又奉劝了蔡邕两爵梨酿涡,曹豹心里想道。
这却不是曹豹这个人真的这么不成器,平原如今的战力给他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又有蔡邕来平原,刚才更知道了程昱竟然是卓逸夫的谋士,这一系列地压力,让曹豹的恐惧达到了临界点,他无法通过别的方法,哪怕找出一个理由来劝自己卓逸夫并没有那么恐怖,但他找不出来,于是,几十年来两个阶层这一点被他当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在这时借着酒兴无限扩大,因此才造成了曹豹这样自以为是的心理。
但这种心理,如果是个真正的有大智慧的人,酒醒之后会立刻抛之脑后,当初的曹cào,何尝不是如此?曹豹却不会,以他的xìng格和出身,是一定要给自己找出这样一个借口的,一旦落实,除非jīng神彻底垮掉,他再不会放弃自己绝对比别人强的认为。
越是这样,曹豹觉着自己越清楚,头脑越明白,蔡邕又自己饮了满满两爵烈酒,言语间也狂放了很多,突然道:“其实,卓平北实力固然十分厉害,但毕竟区区平原一隅,又有什么样的大出息呢?大人如果有空,不如到徐州去吧,曹某虽然不比兖州刘公山那样赫赫有名的出身,但也是传百年的人家,相信大人在徐州会更比在平原的多。”
同时,曹豹心里已经算计了,蔡邕到了徐州,自己家内不是还有几个很成器的侄子么,到时候自己代他们任意一个向蔡邕求情,倘若能bī迫卓逸夫将蔡琰jiāo到徐州,就此曹家成了蔡邕的亲家,徐州还能有人比自己更有资格成为继任的刺史大人么?
蔡邕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了几句不知哪里载过的话,曹豹自觉熟读诗书却也不知道出处,恼恨骂了一句,正想让人将蔡邕抬回驿馆中等他醒来之后再趁机怂恿一下,回头城楼上tǐng立的平原军士,那黑漆漆的铠甲耀地他眼睛发疼,贪婪之心顿起,灵机一动又念道:“卓逸夫,卑贱竖子耳,他有什么资格拥有这样的雄兵?这厮竟也大胆,平原才夺来几天,就敢去下面视察?正,如果趁机卷走蔡伯喈,再取得平原军哪怕一半的铠甲装备,某也不要他的人,想来他也不敢有什么言语。”
于是挥手召来贴身亲随低声吩咐:“在郡守府中做事的,买通了没有?”
亲随了一眼酣醉俯案的蔡邕,声回答,难掩得意:“大人一出手就那么阔绰,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哪里见过那么多钱财,再又没让他们现在就做什么事情,当时拍着xiōng脯答应了咱们,只要他们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15”
曹豹满意点点头:“,你立刻让人回徐州,将丹阳jīng兵调拨三千……不,调拨五千人,让他们想办法潜入这里,过几天我有大用。”
随从领命而去,曹豹想了想又让人去通知郡守府将蔡邕搬回去,然后自己在远处着渐渐被暮霭笼罩的郡守府,心里哼一声道:“偌大一个徐州,某都敢图,何况的平原郡!”
等他第二天一早醒来,猛然想起自己半醉半醒间的那些想法,眼前似乎一闪而过的是卓逸夫那刀子似的目光,猛然汗máo倒竖,下意识就要叫人来终止那个疯狂的想法。但最终贪婪还是占据了上风,曹豹索xìng想道:“就算所图不成,我五千丹阳jīng兵,你还能一口吞下去?折损些人手也,以我徐州之大,想来这平原暂时还不稳,他卓逸夫纵然是个疯子,也应该想清楚和某开战的后果,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再有心怀不满的蔡邕从中闹事,不怕得不到足够武装丹阳jīng兵的铠甲器械。”
当时一咬牙,曹豹心想毕竟平原城里很危险,于是先打定了溜出去等消息的心思,又想起蔡邕,心里道:“这些个正人君子,其实是最贪怕死的,到时候只要让府中的高手炮制一份蔡邕手书与某结盟的书信,再告诉他卓逸夫这竖子的心狠手辣,这样的糟老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主意已定,曹豹立刻动身往郡守府里来,以有要事为由向程昱告辞。
程昱和煦地挽留了他一下,但没有坚持,送走这雄心勃勃的徐州二把手,程昱的目光在手边的竹简上扫了一眼,正是血刺审讯后院那些人得出来的贿赂他们要让他们为自己做事的各方诸侯,中间正有曹豹两个大字,只是在曹豹上面,血刺又加了个陶谦。
程昱冷冷一笑,他足足八尺余的身高,样貌威武,这一笑却lù出残酷的yīn森,一笔将陶谦两个字勾掉,又将曹豹二字涂成了黑影。
“奉孝现在也应该动了吧。”程昱向外面了,捻须想道,“只不过青州还没有定,现在又捆上了一个徐州,不知道他们三个能不能担负下来。”
校场中军帐内,郭嘉怀抱卓逸夫的佩剑,端坐最上面,下首只有魏延和何曼,陡然一指滑落,定在了地图上青州的大圈里:“你二人引部军马,整修三日,准备接收青州三十万黄巾军。”
魏延吃了一惊:“先,平原新招纳的新兵还没有完成训练,谁也不知道将会出什么事情,我二人部四千人马尽出的话,叔侄和常勇恐怕……”
郭嘉嘿然笑道:“谁告诉你陈将军他们也要留守了?只不过会错开时间而已!”
这句话,纵然魏延和何曼悍不畏死,也吓出一身冷汗,郭嘉淡然道:“十日之内,平原城内不会发任何事情,盘踞在青州的黄巾军足有六十余万,如果让别人一口吞了,岂不是làng费?!平原太狭了,主公要成就大业,诸位将军要施展身手,都必须打出去,招纳人手!”
魏延知道卓逸夫对这四个谋士待如老师,自然不敢违逆,但听郭嘉的口气,陈到和常用也要执行任务,四人所率兵马八千,剩下四五千刚接受训练的新兵,偌大一个平原郡能守得过来么?
郭嘉自然知道他和何曼的心思,如果他在军中威望很高,自然不用对将领解释,但郭嘉也不愿和这些领军大将搞讳莫如深的把戏,笑道:“文长将军担心平原郡么?别忘了,主公外出视察的时候,典韦将军点了最jīng锐的一队人马随从。如今的北方,主公威名赫赫,足挡一部大军!”
魏延二人只从命而去,暗令三军整修,只待厮杀。
戏志才和董昭那边却平稳的很,一来戏志才这些日子在军中已经得到拼命的将士足够的拥戴,二来卓逸夫对戏志才言听计从,这些大老粗们可都在眼里呢。
戏志才对陈到和常勇的军令更简单:“你二人各引部人马,一人由公仁先带领,一人归我节制,今夜便悄然离城,东路军绕过青冀二州的军马从其中间地带穿过,然后突然从南向北冲杀,配合奉孝将泰山黄巾余孽往北追赶,,暂时不要惦金银珠宝,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人口!”
又令:“西路军在河岸设伏,务必将六十万黄巾堵截在大河南岸。”
陈到是细致的人,知道这是战略意图自己不便多问,常勇正要问时,被他扯出了军帐。
待二人走后,董昭皱皱眉:“一口气要吞下整个青州六十万黄巾,你我只须追赶,大部分是虚张声势,奉孝那里的压力可就大了。”
戏志才哈哈一笑:“正让世人知道奉孝的领!公仁,临阵布置我不如你,东路军还是你来带领吧,陈到虽然年轻,但武艺jīng熟又知道兵法,你随他去,如何?”
董昭默然了戏志才一眼,这个胆大包天又有宽容之心的前辈,终于让他真正佩服起来,他这是要设一个大舞台让自己和郭嘉扬名啊。
这时候,推辞就显得矫情了,董昭一拱手:“都依先!青州这么大,奉孝的图谋竟然是十日之内全境吞下,不泰山应劭,北海孔文举,那些大大的郡府,能心甘情愿地归附么?毕竟奉孝所图的,青州只是一部分啊!”
戏志才淡然一笑:“应劭此人,与孔文举颇有相似处,空言谈,如果逢盛世,这天下是他们的舞台,luàn世么……嘿,还是让有德者据之吧。将军号称平北,现在连平原所属的青州都没有平定,还谈什么平北呢?放心吧,一旦青州大半落在我们手里,董卓定然会亟不可待地将青州牧的位子拱手送上,到时候名正言顺,既然袁绍能默认董卓给他的渤海太守,我们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个大礼呢?!”
董昭点点头:“那么,冀州怎么办?不用斥候探查,袁初现在恐怕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对韩馥动手了,青州平定至少也得半个月,能来得及么?还有徐州的这个曹豹,我他对咱们的装备可是贪婪的很。”
戏志才冷笑一声:“主公外出视察,莫非真的就视察平原那些个下县去了么?那些望族名mén,的平原是镇不的,主公这是在bī着徐州动手啊!”
董昭大吃一惊:“这么一来,以万余人对三州,甚至还要防备兖州刘岱陈留曹cào,岂非捉襟见肘也不足形容?再……将军以区区三千人不到,恐怕……”
戏志才哈哈大笑:“放心吧公仁,徐州按照主公的话来将,就是个内讧不绝外图无力的纸老虎,连病老虎都算不上,它还有什么能力进攻郡城呢?再,自从进城以后,主公huā费大力气不惜粮草耗费供应那些二线民夫壮丁,难道还不能jī发起他们抗击外地守卫日子的xìng情?只可惜那些个望族名mén,恐怕又要血流成河喽!”
董昭一时默然,血刺现在究竟有多少人他不知道,但刚才派往冀州去的足足有近百人,那个xìng情和名字一样冰冷无情的石头那还不到真正内部人员的十分之一,以血刺的诡异和嗜杀,有他们坐镇,平原城定然是不会出事的。泰山郡的黄巾残余势力,至少有十分之一的力量是真正的战之师,几天之后,平原郡又增添比部还庞大的一个战群,七万余人的一线战斗将士,加上五十余万可以耕种和保障后勤辎重需要的黄巾jīng壮,就算用来和冀州徐州开战那也差不多足够了。
同时,平原郡不但有那些或许上去老实巴jiāo的庄稼汉和已经经过半个月训练的二线军士之外,还有卓逸夫身边带着的典韦大军,如果曹豹真的想对平原下手,暂时他是不敢惊动陶谦的,能用的只有丹阳jīng兵,以卓逸夫的能力,就算面临三倍于己的敌军,想必也能保持不败之地。更何况,战之地的平原百姓,濒临危险的时候爆发出来那种守卫自己日子的力量,恐怕也是极其恐怖的。
这时候,董昭才明白卓逸夫用大军的命——整个平原的粮草来补贴寻常人家口粮的长远目光,原来他不是真的不想继续扩军,而是藏军于民啊!
“不过……”董昭犹豫了一下,“先,将军要败曹豹而并不想将他一口吞下,想必所用之计,应该是yòu入彀中而后歼灭的方法,曹豹此人,有心无胆,能用什么来引yòu他上钩呢?”
戏志才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部位:“贪婪和恐惧!”
董昭若有所悟,正在这时,陈到和常勇也通过抓阄的方式决定了谁去东谁去西,不出所料,明白各自优劣点的两人,并不以争功而坏了军规,陈到绕道去泰山追逐黄巾,常勇留下在河岸设伏。
董昭心里叹道:“原来只当这天下的智者也就那么几个,现在来,我才是把天下英雄都了啊。戏先料事如神,算计人心,我不能及。程仲德老成狠辣,能握大器,我不能及。奉孝更是人如水,行事天马行空无迹可寻,就连这四个将领,也无一不是日后定能名扬天下的大将之才,这些都不是很让人吃惊的,真正令人吃惊的是,这一群各有xìng情桀骜不驯风骨不同的人物,竟能这样团结一心地聚集在一起,征北将军,他才是真正的明主,用人如神!”
那么,程昱现在在做什么?
他是留在平原城内唯一一个决断大事的人,所有的决断公文的事情都堆积在一个人手里,这才见出他的手段来!
血刺的几个头领在案前,着他手里批复公文,嘴上询问自己等人监查到的曹豹刘岱曹cào甚至袁绍最近的动静,下笔不停,口中吐词清晰,这样的人物,他们平从未见过。
听到曹cào埋头发展,刘岱整天暴跳如雷,程昱淡淡一笑,再听到袁绍已经串通了冀州牧韩馥的心月复准备就在这几日里突然进入冀州,程昱嘴角轻轻一扯,像是讥讽的意思。
最后到曹豹,听他已经跑出了城,程昱一摆手:“了,让跟踪他的人都撤回来吧,再没必要监视了。此人定然会寻个僻静处躲藏起来等他的丹阳jīng兵,你们内院跟着夫人过来的那几户人,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都必须让他们安静下来,照着我们的吩咐去做,我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几个头领应了下来,又问:“夫人如今大事都不管,明日陈府来人,要不要仔细排查?”
程昱瞥了问话的人一眼,下笔继续书写:“这是你们的事情,主公既然能将隐秘的大事jiāo付给你们,就一定是相信你们能力的。只需要时刻谨,凡事都要为主公着想,除了主公自己,其它一切人都应该是你们监视的对象,这样,你们的工作才算做到了极致。”
石头又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先,主公吩咐,对自己人绝对不可以派遣血刺中的暗探监视,这样的话,还是不要的。主公过,这是规矩,是军令,违反则以军法处置,血刺的军法,比寻常将士严苛百倍,还请先莫要害弟兄们的xìng命才。”
程昱摇摇头笑了,又点点头表示已经,石头这才又悄然隐没,自始至终,他没有几个手下一眼,程昱相信他所言不虚,来血刺的正负面作用卓逸夫是很清楚的,利用地也很合理,以程昱的级别,他自然知道军刺中还有个稽查队,针对的就是血刺内部违反军令的弟兄。
“了,你们去吧,怎么让曹豹相信他收买的人还没有被发现,怎样将这些内鬼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你们也是很清楚的,我不用多,我只要在主公回来之前,平原城固若金汤,一切胆敢来冒犯的,无论是蟊贼还是大军,都必须让他们化成白骨倒在城mén之外!”程昱起身来,走下高席,细细端详了一番这几个凭着死心塌地的忠诚和甘愿默默无闻奉献自己一切的血刺头领,忽然心里出近乎知己般理解的感动,这对郭嘉和戏志才是很经常发的bō动,但对程昱却是第二次。于是,这个在历史上能做出用人ròu制成ròu脯供应前线将士的狠辣谋士,出乎意料地向这几个人拱拱手,礼送他们出了屋子。
“任何有梦想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石头将军,你是么。”重新坐下后,程昱头也不抬就像聊天一样了一句。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起风了,山雨yù来的样子,程昱喃喃自语:“已经动身了吧?希望一切都顺利!”
最后这几个字,是给石头听的。
程昱深知在如今的平原,以后的天下,这个集团中的唯一的神明一样不能也不会有弱点缺点的只能是卓逸夫一个人,他不但是个谋事的谋士,而且还极懂得谋身,适当xìng地暴lù出自己的缺点给血刺这样的饿狼,这就是他从现在开始寻求自保的大手段。
程昱想成就陈平张良那样的不世功业,但不想落个那样的结局,他深知自己只适合作臣,而绝对不适合为上,因为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太聪明。太聪明的人想得多,想得多,就想面面俱到,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样太聪明的人都注定当不了天,成不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