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燮帝都的官道之上,一辆宽大的马车疾驰而过。
马车上,柄施儿昏昏沉沉地睡着。这是无奈之举,柄施儿哭闹着不愿离开,只好喂她喝了些昏睡的药物。东方子戍温柔地看着柄施儿的侧脸,忆起了那年第一次见着这个娇柔女子之时的情景来。其实,也无非是灯火阑珊处的一次蓦然回首。皇宫之中,大臣们歌舞熏然,东方子戍也饮了些酒,虽军中酒辣,可这皇宫中的藏酒却也是后劲绵长。更何况那次是慕子楚的大胜仗,这晚宴中的酒酿自然是极好的。便是那时,东风夜放花千树,那女子孤身在树下站了,有些女儿家的忧思,浅蹙蛾眉。
打听下来方才知晓,原来是柄丞相的千金,柄施儿。
只可惜,佳人心遗,却是掉落在了那个名叫左卿枫的冷颜男子身上。死活不顾,一生只嫁左郎。却叫他东方子戍情何以堪?
如今佳人在侧,东方子戍抬手抚着柄施儿的脸,喃喃道:“忘了他吧,柄华侯害死了他师门上下那么多人,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你接受你?只你那般痴傻,明知他利用你保住他自己性命却还是义无返顾。若你以待他十之一二之心待我,我当不负此生。”
哐当一声,马车骤停。
东方子戍眉头也随之紧皱,低声问道:“怎么了?”
然而,外面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就连那车夫也不做声响。
东方子戍撩开了马车的车帘,却见外面官兵包围重重,已是插翅难飞之势。
司马安平骑着梅花马,却不知为何只觉少了些往日的温和,一种冷漠凄然的气息包裹着他。
“久违了,东方副将!”司马安平虽是承袭的将军之位,在官职品阶上却并不比东方子戍高到哪儿去,更何况人家东方子戍一刀一枪地在边境打拼出来的地位,更是比司马安平牢靠些。可如今东方子戍并非召回京师,却是私自离职,司马安平要捉他归案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司马安平!”东方子戍咬牙切齿。
在司马安平旁边骑着马的还有安常在和傅石生,原本白珩与司马安平等人打算在小道上堵截东方子戍,然而安常在却料定了东方子戍定然走这宽广大道,而且还高头大马宽车华饰。
如今堵截住了,司马安平只笑道:“东方副将如今不是应该在边境镇守么?怎的出现在了这里?”
东方子戍冷眼以待,只道:“司马安平!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闲事?”司马安平冷笑,而后突然发令道:“来人,给本将军将此人拿下!擅离职守未得传召贸然入京,留待圣上裁决!”
“谁敢过来!”东方子戍一声喊后一群侍卫也将那马车给护卫了起来,与司马安平等人的军士对抗着。司马安平冷声道:“东方子戍,若是你反抗,到时候罪名可就铁实了!”
东方子戍也是冷笑,道:“得看你们抓不抓得住我了!”一个翻身跳下马车,吩咐好人看顾马车之后,东方子戍抽刀直逼司马安平!
安常在在一旁淡淡道:“哼,此时竟还记得擒贼先擒王,我们为何不用?”说完,傅石生便折身扫向了那马车。料定马车内有东方子戍看顾之人,只要抓住了马车里面的人,东方子戍何惧?
然而,傅石生身子未近,东方子戍一刀斫了过来,生生将傅石生隔了开去。而那长刀所向也是指着司马安平,讥讽道:“司马小儿,你这承袭的职位怕也是让多人不服吧!从未参军从未上战场却是吃着将军饭!可曾觉得羞耻?可曾觉得赧颜?如今可敢下来与我一战?!”
安常在立马低声道:“激将之法,小心。”
司马安平神色冷然,只抚着那佩上腰间的木鞘寒匕,而后应声道:“与你一战,可与我有益?”
东方子戍笑道:“若我赢了,放我们走!就当今日未曾见过我!若我输了,单凭处置!”
安常在摇头低道:“不可。”
司马安平却冷冷应着,道:“好。”
就在官道不远处的大树上,一袭红衣悬了脚,斜倚着树干坐了,透过茂密的枝叶看着官道上的局势。同一棵树上还有一个易了容的男子,正是百里郁寒。这易容可不比上次在醉红尘那般拙劣了,离弦亲手做的面具,几可替真。虽未曾对离弦说过这面具做来何人使用,依着离弦的性子也不会多问,可冬阁四女哪个是笨的?即使不明说也知晓是谁。
如今这百里郁寒与红尘的关系微妙得紧,相互知晓身份,相互利用身份,却又相互心知肚明缄口不语。
此次前来捉拿东方子戍的按照百里郁寒计划本应是侍卫统领箫卫,捉了东方子戍之后便直接扔到京畿大牢里去。等着柄华侯和东方誉他们忙活去。然而红尘却突然道:“不用特意去派人了,有人会做得更好。”于是百里郁寒便随着来了看戏。
百里郁寒就在红尘坐的那枝桠旁的另一桠枝,压着声音笑道:“若你是敌人,我还真得费些心神才能够捉得住你!”
红尘半眯了眼只看着那官道上的司马安平与安常在等人,没有回答百里郁寒的话,心里不知想了些什么。
众人围了开去,只留得司马安平与东方子戍二人在其内。
司马安平背手而立,单手握剑。而那东方子戍则是执刀作势,笑道:“请。”
司马安平冷然未曾回礼,东方子戍沉了沉脸,陡然发难,毫无技巧和花哨的架势,只双手执刀劈向司马安平。战场之上,武林中人那些花哨的玩意往往是累赘,越是厉害的招数越是简单,只凭了手中的力道、腿上的劲儿,腰板的柔韧和身体的灵敏反应。东方子戍骤然发难,一心直取司马安平面门而去,丝毫没有留情面和余地。司马安平少有对战,缺少经验和技巧,看那刀锋直向面门而来,却是想起了当年的护城河边,慕子楚只那样站了丝毫未动,便以那木鞘寒匕攻了自己的所有破绽。自己当初攻其上,慕子楚便破其下;自己攻其中,慕子楚便破其上;而当自己攻其下的时候,头顶百汇更是死穴。
东方子戍长刀直取司马安平面门,却见司马安平站了不动,单手执剑就在东方子戍靠近之时突然扫向他的下盘,另一只背着的手也瞬时抓住木鞘寒匕抽出直指东方子戍心口。单腿更是踢向东方子戍腰间。
要知道,在东方子戍拔刀相向到司马安平作出反应,不过眨眼瞬间。这瞬间能够看到东方子戍破绽并全攻,几个将领能有这等气魄?!就连傅石生等人也从未见过司马安平这气势,只愣住了,眨了眨眼。而安常在却微微皱了皱眉,司马安平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往日里的司马安平定然做不出这等反应来。自从见着了那信笺之后司马安平便一个笑容都没有了,心里沉沉的,也让安常在隐隐觉察出了些事情来。
东方子戍刀锋未改而身形却旋而破了司马安平的腿和那长剑,可还有一把匕首刺向心口。东方子戍常年征战,若是一心取胜便是个与敌人拼着谁更惜命的主儿。那刀锋还是向着司马安平面门取去,心口的破绽便不管了,只一双眼睛狠狠地如狼般盯着司马安平。
安常在不懂武功,虽看不懂什么,却只见了东方子戍不顾一切斫向了司马安平。
傅石生懂,却已然来不及反应,只得喊了:“司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