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谷粥,粗麦饼,村野小菜豆腐汤。
雕刻着华丽浮纹的红木大桌上铺就着精致的紫绡,白骨瓷碟白玉杯,钧窑碗,象牙箸。明明这么奢华的用餐,餐桌上摆放的却是大燮乡间农户最为寻常的吃食。
一众商贾十余人脸色一变,虽心中有异样,但碍于乱红尊主的面子,无一人胆敢开口质问。
红尘轻笑着施施然入座,道:“诸位不必客气,这是专程为各位准备的佳肴,各位试试合不合口味。”
富贾们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拱礼入座之后执箸开宴,然而对于这些即使曾经贫困过却也早已不食粗粮杂食的富贾来说,根本就是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秀气的丫鬟上前来一一为其倒酒,然而酒壶中倒出来的酒液到了白玉杯中便呈现一种略显浑浊的黄色来。其中一人被粗麦饼噎了喉咙,执起酒杯便饮了下去,却险些呛住了喉,酒味辛辣割喉,火烧火燎般的疼。
啪的一声,另一人突然将象牙箸放在了桌上,怒指红尘,斥道:“魅红尘你什么意思?!”
红尘颇显讶然,狭长双目微敛,笑道:“什么意思?那陈当家的你问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陈冲益并不如同普通富贾一般肥头大耳大月复便便,却是精瘦干练,约莫四十有余。干瘦的手指指着桌上那些乡野粗食,道:“我等收你请帖前来,本是为着大家同为商户相互走动走动,如今你却用这等劣食来招待我等,难道不是刻意薄待羞辱么?!”
“非也非也,魅某绝对没有羞辱的意思。”红尘戴着白色护指的手托着下巴靠在桌上,看着如今方才放下象牙箸的一人,笑道:“诸位平时美酒好菜早已吃尽,再华丽的山珍海味到了各位面前也是寻常菜色罢了。反倒是这些粗粮杂食,诸位恐怕已经多年未食了。更何况……倾城果遇不得油腻荤腥,偏就是这些粗粮杂食方才能够带出它的药效来。我说得对么……方老板?”
那刚刚放下象牙箸的人蓄着络腮胡,穿着湖州丝衫,被大家这么看着颇有些尴尬,咽下了口中最后一口吃食之后笑笑,道:“味道,味道其实没那么糟糕。”
倾城笑为天下至毒,鹤顶红鸩毒都难以望其项背。然而倾城果却是大补之品,乃是倾城笑花瓣凋零之后所结的果实,只寻常珍珠般大小。中毒之人食后虽不至解天下百毒,却可延长毒发时间。而普通人食之便可大益肺腑,传言据说可以延年益寿。
一众商人听说这些菜里面竟然加入了寻常买都买不到的倾城果,便又纷纷拿起了象牙箸来。而那陈充益也是一张脸憋得通红,却也拱手为礼,道:“是陈某唐突冒失了,还望尊主原谅则个。”
红尘面纱下的唇斜斜地勾着,虽是对着陈充益道:“是魅某未曾解释,让陈当家的误会了。”然而那双眼却淡淡地瞥着方棫,直看得方棫一个劲地干咳嗽。
吃饱喝足,那些商贾一个个都被哽得直拍胸口,红尘看了眼身后的丫鬟,那丫鬟会意地退了下去。不多会儿便有一众丫鬟打扮的女子以及仆从打扮的男子走入。
红尘道:“诸位可先行歇息一会儿,这些丫头小厮会带着各位到住处。这倾城谷绝妙美景均在人迹罕至之处,诸位不会武功还是不要轻易涉险的好。唯独那碧波湖倒是可以让各位游湖尽兴一番。”
陈充益首先站了起来,道:“来前请帖上使用了魅氏印鉴,再加上乱红势力颇深,想来无人胆敢冒充,故我等未曾怀疑。如今听绿当家的说那请帖是假的,看来我等此行实在是为尊主添了不少麻烦。然而伪造帖子之人定有阴谋,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我等全数调离了几大州城,其心必险,所以陈某觉得我们还是先行赶回更为妥当。”
红尘不置可否,却只是问道:“即使帖子是真的,可乱红乃大燮乱党,诸位……就不怕遭受牵连之罪么?”
陈充益一笑,道:“姑且不论如今皇榜已出道是有人盗用乱红名义行不法之事,即使皇榜未出乱红仍是所谓乱党,那又与我等何干?说白了,我们只是商人,利益而已。乱红势力延伸颇广,若真是请帖而我等却推月兑不来,怕是说不过去了。”
“呵,恐怕不是说不过去,而是怕第二日起床之后见到的会是自己被吊在城门口吧。”红尘自嘲,却又转而道:“各位不必急着回去了,魅某已通知各地分舵,一旦城内有异立马回禀。更何况……那未知之人伪造请帖,恐怕不是冲着诸位去,而是冲着乱红来的。”
陈充益看了眼一众商贾,见了见大家的脸色之后方才道:“既然尊主已开口,那我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红尘点了点头,那些丫鬟小厮便纷纷将这些商贾们带了下去。空空的厅堂,一个清幽幽的声音传来,“是那个络腮胡子,还是那个凡事冒个头的陈当家?”
另一个更为沉稳的声音道:“也说不定他会更聪明一些,做个一点都不出众的人夹在一干不出众的人中间。”
只见两女子从厅后走了过来,乃是绿依和绮兰二人。
绿依浅笑依然,道:“我倒是觉得他肯定也会知道我们会这么想,所以索性就做个冒尖儿惹眼的人!”
红尘未曾回眸,却轻道:“菱梦在何处?”
绿依和绮兰均是噤声不语,片刻之后绮兰终是道:“请帖一事开始,她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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