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一声,她推开了寝殿的门。
满地的酒罐碎片,满地的酒液残香。这里,像是经历过一场厮杀和搏斗。然而她知道,这里不过是他和他二人共饮过酒而已。
原本觉得龌龊,原本觉得男人和男人,怎么可以有情,怎么可以!?那是有违伦常,有违天理循环的!然而,在看到那一身凤袍穿在慕子楚身上的时候,她突然觉得,那是多么的合适,比穿在自己身上合适,比穿在任何人身上都合适。
想起了多年之前第一次见到百里郁寒的时候,从那个时候开始,慕子楚就永远都跟在他的身边。似乎百里郁寒的身边总有那么一个影子,长着俊美异常的脸蛋,有着冷静睿智的头脑,更拥有举世无双的武功。其实……若百里郁寒不是太子,那么他的光芒定然是会被慕子楚所掩盖的。但是慕子楚却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的锋利,藏在了百里郁寒的身后,甘愿当一个随从,一个身影。
第一次觉得,其实……百里郁寒身边有了慕子楚,他才是百里郁寒。而慕子楚身边有了百里郁寒,也才是慕子楚。
否则,他们彼此什么都不是。
嘎啦一声,祁皇后踩断了地上的碎片,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一声模糊如同呢喃的声音从盘龙帐龙床边传来:“好久……你去了好久……”
祁皇后本被吓了一跳,而后又镇定下来。这个时候,她应该离开,还是走过去?!
“子楚……子楚……”你呢喃的声音再次传来,有些孩子般的无辜和撒娇。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百里郁寒,却是慕子楚见过的百里郁寒。突然有些嫉妒了,真的嫉妒了。嫉妒就像是妖花一般从石缝中长出女敕叶来,摇曳芬芳。为什么慕子楚身为男子都可以,而她身为女子,不俗的女子,仍是美丽的女子,却不可以?!
迈步走了过去,只见龙榻之上,百里郁寒半躺半坐在那里,见到祁皇后走过来了,却是痴痴一笑,道:“怎么去这么久?”
祁皇后心下疑惑,却又释然。如今的她,穿着慕子楚的衣衫。醉酒的百里郁寒定然已经将她当做慕子楚了。
“皇上……”祁皇后话未出口,却被百里郁寒打断:“你冲的茶呢?”
“茶?”祁皇后双手空空,哪里来的什么茶?只得尴尬笑笑,道:“臣妾,没有冲茶。”
百里郁寒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有些不稳,走到了祁皇后面前,盯着她的脸,道:“子楚,你,你……”你了半天,百里郁寒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是瞪着疑惑的眼看着祁皇后的脸。
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祁皇后心内跳如小鹿,她何曾如此近地面对过百里郁寒。然而,百里郁寒却突然咧嘴一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吻上了祁皇后的唇!百里郁寒伸手紧紧地箍住了祁皇后,让她逃月兑不得,放开了唇,却亲吻着她的颈,浅咬着她柔软的耳垂。
呼吸喷弗在祁皇后的耳边,让她浑身一震战栗。低低的话语传来,百里郁寒醉得清醒,却又真真实实的糊涂,“我要你永远是我的,只是我一个的……御凌王抢不走,墨叶天抢不走,谁也抢不走!”
祁皇后双目泪如雨下,几乎抽噎出声来。然而,百里郁寒却突然将她横抱而起,她口中一阵惊呼,天旋地转间已到了龙榻之上。
人世间没有人是先知,可以在开始的时候便无比冷静地观望一生。一旦踏足,便无法月兑身,任由自己沉沦其中,成为一个戏子,然而,剧本却并不是自己所写,没有人会知晓下一步如何,更没有人可以料得到结局,料得到未来。
只是,兴许即使料得到未来……祁皇后仍旧不会后悔推开紫华宫寝殿的殿门。这是一场必输的赌博,她唯一要做的,就是能够让自己至少留下几丝念想,才不至于输得血本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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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的宫门处,祁皇后的凤辇徐徐而来。轿夫们虽然疑惑,但是常年在宫中办事,知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有些时候,做个傻子会比做个聪明人活得更长久。
然而,却偏偏就遇到了那么一个不愿意做傻子,也从来不是傻子的人。
司马安平虽然已经在昨天巡夜了一整个晚上,但是不知是皇上忘记了还是原本作此打算,让司马安平巡夜的指令可是没有撤回。所以今夜,司马安平还要继续巡夜皇城,护卫皇城安危。
“慢着!轿上何人?”司马安平领着一干护卫拦在了轿辇之前,在前的一位轿夫扬声道:“辇上之人乃皇后娘娘!来者还不跪下叩首!”
司马安平更是疑惑,虽然身后的一干幽冥军护卫均是下跪叩首,然而司马安平却冷冷地问道:“这更深露重,不知皇后娘娘深夜出宫所为何事?微臣奉命夜巡,职责所在,还望娘娘能够掀起轿帘,让微臣巡查一番。”
轿辇之内,慕子楚深深地闭上了双眼。他千算万算,忘了司马安平这里还有一劫。
“娘娘?”司马安平见轿辇之内的人迟迟没有作答,更是对其内到底是不是皇后深感怀疑。然而,正待伸手,一个幽幽的声音却突然传来:“原来是司马将军,不知司马老夫人现可安好?本宫久未出宫,今夜祁府下人来报,言道本宫亲妹病重,如今本宫慌张出宫不过是为了见见病危的妹妹。失礼之处还望司马将军海涵。”
司马安平听到这番话,却是脸色瞬息万变!
这声音,这声音哪里是祁皇后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即使是死了都会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在护城河边,正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挫了自己的锐气,赠了自己一柄木鞘寒匕。而今,那木鞘寒匕尚挂在自己的腰间……而它曾经的主人……
继而,又听得轿辇之内传来声音。
“既然是职责所在,本宫也不为难司马将军。然而本宫毕竟乃堂堂一国之后,若是要检视,就请司马将军一人入轿巡查吧。”
司马安平呆愣在凤辇之前,心内乱如麻,如何理都无法理清。
“将军?”轿辇之内的人似乎有些疑惑,不知为何司马安平不上去巡查,“既然将军觉得对本宫信任不疑,那本宫也就不在此耽误了。起较吧。”慕子楚说完这番话,他只是在赌,赌司马安平认得出他的声音,赌司马安平不会上他的轿辇,赌司马安平会放他过去。
然而,他却赌错了盘,下错了注。
司马安平回首,只见一干幽冥军侍卫都恭敬地跪在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突然撩开了轿辇的帘子,看清楚里面坐着的人之后,司马安平呆若木鸡。
华丽的凤袍,长长的尾摆甚至已经拖曳到了轿辇的帘口,那个苍白的人也同样讶然于司马安平突然的进入,然而那熟悉的脸上,抹不掉的血色的凤尾……这一切都太诡异了,诡异得让司马安平停止了一切的思考。
慕子楚瞥见了司马安平腰间别着的木鞘寒匕,眉心深锁。他知道,他今夜毁了一个梦,毁了一个年轻人多年以来眺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