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刘彻 第二章 美人之心

作者 : 核子喵

待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原本呼吸绵长的刘彻突然睁开眼睛,转转眼珠确定周围没人就掀开被子下了床。

阳春三月,赤脚踩在席子上还有些凉,刘彻也不计较,舒展身体,原地跳跃了几下,就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

东边开了窗,屋子采光很好,窗子下是一个类似于书案的矮小桌子,因为旁边铺着软席,供人跪坐。屋子的角落里摆了一个皮箱子,刘彻打开看了看,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不过,令他惊讶的是,他竟然翻出了一个微微有点呈椭圆形的球。

球壳用两片皮合成,衔接处用线缝上,刘彻按了按,感觉很结实,只是扔到地上之后并不像现代篮球足球那样具有弹力会跳得很高。难道是古代的足球?刘彻暗暗猜测。

这正是蹴鞠,在汉代被视为“治国习武”之道,不仅在军中十分兴盛,而且在宫廷贵族中也十分流行。身体的原住民小刘彻经常带着球跑,一会对着树上的画眉瞄准,一会又朝着花瓶射门,他屋子里除了屏风以外没有其他器具装饰,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刘彻早就腻烦了,现在童心大起,也不由地借机运动起来。

有句话叫做:有了球赛,男人眼里就没有女人了。

刘彻也不例外,养病的这几天着实把他憋坏了,玩得尽兴,竟然没有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当他听见“吱呀”的开门声时,动作一僵,没拦住球,球立即失控地朝来人的方向飞了过去。

“哎哟”一声。

嗯?听声音是个男的……男的?男的!

刘彻脑袋中对于宫廷非女性的形象主要有两种:一是太监,二是皇帝。

正当刘彻浑身僵硬,努力为“父王”这个称呼做心理建设时,来人却捡起球,大步进门,他被球打中,也不恼,反而笑道。

“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地呆在床上,这么久没见舅舅,就这么打招呼?”

“舅舅。”刘彻乖乖地喊道,在认了一个大好女青年为母亲之后,其它称呼叫起来也显得没那么困难了。

刘彻认出了田蚡。在床上养病的时候他已经整理过小刘彻的记忆,小家伙才三岁,知道的事认识的人十分有限,除了生活在一起的娘亲、婢女以外,就只有偶尔见到的祖母和妃嫔等亲戚,即便是皇帝这个生父,小刘彻的印象也很淡,倒是对田蚡这个舅舅更亲些。因为田蚡总是会将宫外新奇的点心玩具带来送给他,这个皮球便是其中之一。

田蚡长着一双小眼睛,面部瘦削,五官还算端正,毕竟是和王美人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差不到哪里去。他是王娡王美人同母异父的弟弟,傍着这点皇亲国戚的身份在汉庭混了个郎官来做。郎官就相当于帝王养的智囊团、随行秘书。员额不定,最多时达到五千人,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守卫门户,出充车骑,随时准备受皇家顾问差遣。当时还没有科举制度,而郎官常有出任地方长吏的机会,所以,时人将郎官视为出仕的重要途径。

“天这么凉,也不知道穿上鞋子?”田蚡像往常那样把球塞到刘彻的怀里,抱起他重新放到床上,半跪下来给他穿鞋。

“不要告诉娘,好不好?”男性,无论老幼,都是怕另一个性别唠叨的。

“只要你答应舅舅,以后不许背着人爬上爬下。”

田蚡看了看外头明媚的阳光,又抱起刘彻,道:“走,舅舅带你出去踢球。”

刘彻第一次踏出房门,又黑又圆的大眼睛一阵转动,周围的景色其实记忆中都有,但真正走到其中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屋子不大,一厅两室,家具很矮,室内都铺了席子。走到户外,便见一个园子,蜿蜒的石子路,两边均种上树,翠绿的枝桠顶端有女敕黄的新芽儿,看着就能感到浓浓的春意。

田蚡看刘彻盯着树瞧,以为他又想淘气。

“你娘亲早就嘱咐过我不许你爬树了。蹴鞠也一样好玩。我们到那边空地上耍,舅舅教你倒挂金钩。”

“我才不想爬树呢。”刘彻女乃声女乃气地说。

田蚡倒也相信小刘彻是诚实的,只是十分认真地张望了一下:“那树上也没结果子。”

“……”刘彻皱起脸,暗暗叹了口气,小孩子么,不是玩就是吃,和自己的智商高低与否没有直接的逻辑关系,不气,不气。

田蚡又道:“今儿个来得匆忙,没带什么吃食,改明儿给你带你最爱的柿饼。”

每天清粥填肚的刘彻立刻高兴起来,问:“真的?”

“当然。”田蚡看着小刘彻精神的模样,脸上满是笑意,这让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小了。

将至晌午,一宫婢寻来,是专门照顾刘彻的半夏。半夏比王美人身边的知秋还要小些,进宫才半年,性子活泼,和田蚡说话的语气甚是熟稔。

“殿下,田郎官,美人差我寻你们用膳。”

“这就来。”田蚡将一身臭汗的刘彻夹到怀里,刘彻挣扎,试图给自己争取一个比较有男子尊严的姿势,然而他毕竟力气小,短胳膊短腿的,看上去反而像是和舅舅闹着玩,把宫婢们看得都乐了。

厅内,王美人跪坐着,见他们回来也没站起,亲戚之间没讲虚礼,嗔怪田蚡:“我就知道你又带他出去了,这么大个人,怎么还和彻儿一般胡闹?蹴鞠在外面耍耍也就罢了,还带到宫里,前儿个我刚教宫婢把鞠收起来,你又拿出来,我的椟匣漆器又要遭殃了。”

“舅舅输了球,还耍赖。”刘彻借机告状。

“那是舅舅让着你。”王美人让刘彻过来,笑着给他整理衣襟,不以为然地教育儿子。

“还真不是,这小机灵鬼假装跌倒,不过那招燕归巢倒是真把我给唬住了。”

说话间,饭菜已经端了上来,宫婢报的菜名倒是好听。

青龙卧雪——白饼上搁几棵碧绿的青菜。

芙蓉碧水——韭菜炒鸡蛋。

鸳鸯烩——炖整鸡。

以及再次摆在刘彻面前的彩玉长寿粥——葱花瘦肉粥。

“待你病好全了,才能吃其它。”王美人是下决心给顽劣的儿子一个教训,美目一瞪,本来欲夹给刘彻的鸡腿儿立刻回到了田蚡自己的碗里。

刘彻只好闷声吃粥。

其实,有荤有素在汉代已经算是不错的一桌饭菜了。

寻常百姓饮食的仅有一道菜:葱汤麦饭。不仅仅因为肉类昂贵,经济负担不起,还因为地里常见的蔬菜本来就只有三种:白菜,韭菜,葱。

二十一世纪再常见不过的番茄在17世纪才被认为无毒,又过了一百年的时间,由伟大的意大利厨师做成菜肴;玉米在古巴老实地等着15世纪的哥伦布去发现;土豆还在南美洲安第斯山脉呆着,它买的船票是16世纪的西班牙航班……连胡萝卜、大蒜、黄瓜都要汉武帝亲自派张骞到西域运回来。

而现在,是公元前154年。

番茄炒蛋,金沙玉米,土豆泥……这些家常菜刘彻这辈子都吃不到了,恐怕只有清明节他的子孙后代们扫墓祭祀的时候才能见上一见,前提是考古学家们足够幸运能够找到他的陵墓。

穿越个毛啊!

如果刘彻知道皇帝食案上也不过这几个菜,他一定会这么说的。

可此时,他误以为菜色简单只是因为地位不受重视的缘故,便一边捧着自己的小碗,一边听娘亲和舅舅说话。

“怎么又短了银钱?”王美人蹙着柳黛弯眉,先前为弟弟求郎官之职就耗费了不少,没想到位子还没做热又要使钱。

“你当我想把积蓄喂给那些白眼狼?”田蚡放下筷子,努力说服姐姐,道:“只是官场来往,上下打点都少不了这银白物什,咱家家底子又薄,只好每次短钱了都往姐姐这里跑。姐姐也不必心疼,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次刚好有个外放的差事,有人来求我,因我是能在窦婴窦大人面前说上话的,可窦大人的眼界又高得很,礼若轻了,不讨好还招记恨,以为我怠慢了他。所以,只好求助于姐姐了。”

王美人问:“外放的差事,好歹是一地父母官,俸禄可观,怎的便宜了别家?”

田蚡辩才极佳,习过盘盂古卷,又善于经营,在郎官中人缘极好,要想在外地某个官职并不是难事,可他志不在此。

田蚡瞥了眼小外甥,王美人寻了个理由让宫婢们都出去了,见刘彻埋头用饭,心道不过是个三岁孩子,什么也不懂,就让他留在身旁。

田蚡这才压低了声音,推心置月复道:“外放容易,回京却难,困于偏远州县苦熬个十年八载,也未必及得上在京师经营数月。如今太子之位还空着,薄皇后无子,众皇子均有机会,姐姐难道不想搏上一搏?我在长安,也能给你们帮衬帮衬。”

“原来你存的是这样的心思……”王美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沉默半响,对门外候着的知秋吩咐道:“去把我塌下的红漆匣子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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