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九章待得郎来月已低寒暄不道醉如泥文/沈如颜
燕儿到底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穆青比她倒是有主见一些,摇摇头,就算燕儿现在跑到小姐面前‘坦白’一切,她改变主意的可能性也不大。
见穆青这个反应,燕儿的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嘟着嘴,趴在桌上,喃喃地念着。
“早知道当初就不出这个馊主意了,可是我真的舍不得离开小姐。”
其实燕儿也就耍了一点小心机,早在红娘找到罗姨的时候,她就想阻止沈如颜查下去了,可是屡劝无果之后,就只能拜托穆青。所以,那日穆青受伤,燕儿会如此愧疚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以为穆青是为了帮她打消沈如颜继续调查下去的念头,而让自己受伤的。
沈如颜的脾气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就是一旦犟起来,谁都拿她没辙陵。
眼见着事情越弄越糟,燕儿现在当真是六神无主了。
穆青望着燕儿耸拉着的小脸,沉默了半天,才说道。
“你先回去吧,小姐那里,我去想办法。狺”
虽然相信穆青的能力,但是燕儿还是有一些怀疑,他能改变小姐的注意吗?
但是,眼下,除了相信穆青,她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燕儿只得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目送的燕儿的背影,穆青从怀中掏出一块用黄玉雕成的晶莹剔透的玉佩来,却俨然是决定燕儿身世的那块玉佩的翻版。
或许,真的如燕儿所说,是时候将一切的实情和盘托出了。
穆青徘徊着来到沈如颜房门之前时,她正借着豆大的烛光,单忖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手上的书,额前的发丝落下来,将她令人惊艳的容颜遮住了大半。她身旁的窗户半开着,徐徐的微风送着偶尔的虫鸣鸟叫进房来,美人轻轻喟叹了一声,纤长的手指拈过一页黄纸,‘刷’的纸页间翻动的声音入夜后显得分外的清明。
“穆青,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倒不是沈如颜武功有多高强,听力有多厉害,只是几天的穆青太过反常,那凌乱的脚步是她从未曾听过的,如果不是印在窗纸上那一抹黑影的身形却是是穆青不错,她也不敢相信武功高强到走路几乎都不沾地的穆青,居然会这般的不小心。
穆青一愣,即使是到了沈如颜的房门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实情,没想到她倒先发现他了。
罢了,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就算他三缄其口,绝口不提,也难保证她不会查出来。
径自推开门,入夜的凉风吹得烛火闪烁不已,本来就没什么心思在书本上的沈如颜此刻更是看不进去了,如玉般的素手将书合上,放到一边,抬眼望着来人,等着他自己说明来意。
“请小姐放弃去石关。”
单膝一弯,一袭黑衣落地,穆青已经利落地在沈如颜面前跪下了。
穆青虽然不爱说话,心气倒是极高的,虽然是他的主子,但是这样的大礼,沈如颜很少看他行过。
“理由?”
隐约中,似乎察觉穆青有话要说,她也不急着让他起身,只要他给她理由,和穆青呆久了,她也习惯性地用最简单的字眼,表达最直接的想法了。
“去石关是为了调查燕儿的身世,穆青可以告诉小姐,小姐不用多此一举。”
谈话间,他伸直手臂,摊开了手心,那枚被他攒着都蒙上微微汗水的玉佩就安然地在他的手心呈现。沈如颜只觉得这玉佩眼熟,待拿出燕儿的那块玉佩来一比之后,才惊觉,穆青给她看的玉佩,居然和燕儿的玉佩是同一个花样。
虽然她不懂玉,但程家却是以玉器闻名的,所以她多少是知道一点的。两个玉佩的雕工如此相像,边角处的刀痕都如出一辙,应该是出自同一个雕刻师傅。
自从穆青开始跟着她东奔西跑,她就从不曾问过这个问题,只因她一向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信奉的也是生意场上做事留三分的处世真经。但是对穆青,她似乎不该遵循这个原则。
从连日来穆青那些奇怪的举动不难看出他有事在瞒着她。而今晚,他这出人意料的大礼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穆青和燕儿,是她的左膀右臂,无论是谁,她都离不开。所以在罗姨的死讯从天牢里传出来的时候,她都不敢往穆青身上想,就只怕所有的猜想在某一天被印证为现实。
“出云国洛薷公主拓跋玥的影卫。”
影卫?!因着常年在外奔走,奇人异事倒也听说过不少。
出云国以地处高势,人若出云而居命名。拓跋是出云国的皇姓,而洛薷公主拓跋玥沈如颜就更加不陌生了。出云国离辰国倒也不远,只是因为该国的人以游牧者居多,传言中那个居住在雪山之腰的民众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在那里,随便一个普通人都是骁勇善战,力大无穷之辈。有如此令人不安的传言在,将它划分在难以控制的番邦之列也不足为奇了。但是出云国最离奇的地方绝不是他们的生活方式,而是那一生只为主子而存活的影卫。出云国历来都存在皇室子嗣单薄的烦恼,遂历代的皇子皇女都备受重视。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每当有皇子皇女诞生,出云国的天子就会为他(她)指派一名终身随行的影卫。这些影卫都是民间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被皇室收养。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训练,一般的影卫和主人之间,不会超过十岁,以确保他们能够终身随行。他们跟在主人身边,时时刻刻保护她们,但是很少露面,有的人在濒临死亡之际都不知道自己一生都处在某个人的保护之中。影卫没有名字,没有身份,唯一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便是和主人同出一处,但材质不同的玉佩。在他们心里眼里,都只能有自己的主子一人,主人的存在就是他们生存的意义。当主人逝世,殉葬者不在少数。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所以很少有朋友,自然很少有人认识他们。当时听人说起这段传奇的时候,沈如颜还为这些一生只为一个人而活的人感到唏嘘不已,没想到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穆青,居然就是那些无名无姓的众多影卫中的一个。
和她想象的没多少出入,倒是穆青的身份,着实令她大吃一惊,他居然就是影卫!那种连存在都令人不敢置信的影卫?!她将燕儿带在身边没多久,就遇到了穆青,当时只觉得是巧合,也没做多想。原来那个时候穆青拼死拼活也要留在她身边的唯一理由,就是要保护他的主子——燕儿!
穆青点点头,算是回答了沈如颜的话。
仔细一想,穆青的行为偶尔也会偏执得奇怪,每当他们出去办生意,穆青就会整夜整夜不睡觉地在她们房门外守着,一有风吹草动,第一个出现的一定会是他的人影。当时她也觉得穆青有些稍过了,不用这般草木皆兵,劝了几次没有效果也就放弃了,仔细想想,他的这种行为,倒的确是那些影卫的生存信条:时时刻刻,寸步不离。
她不歧视影卫,也不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的生活有多无辜,多可怜。他们虽然是为别人而活,但至少活得单纯,他们的一生,只需要考虑一件事,保护一个人便足够。只是他们的愚忠让沈如颜有点不敢相信,这种为他人存在的生活方式,她虽然不会妄自加以批评,但是也绝不会违心地表示赞同。
只是穆青也是影卫,让她有点在震惊之余,也有点不能接受。
“罗姨本名拓跋薇。是公主的姑母,出云国的薇兰公主。在黍国灭亡之前,也曾作为和亲公主做了黍国国主的妃嫔,在黍国灭国之际,逃回出云。天子怜她一身才华,让她做公主的女乃娘,教养公主各种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当听到公主要来辰国和亲之时,便主动请求天子让她随同。因为想到了自己因和亲一生凄苦,便不想让公主也困在宫闱之中。于是趁人不注意将公主带出了皇宫,一路逃到了青城。那时官府追兵迫近。薇兰公主只能将公主放下马车,由自己引开追兵。公主那时不信任我,我怕吓到她,便只能在暗中守护,所幸小姐您发现了她,将她救回。”
穆青倒是头一回说这么多话呢,大概跟在沈如颜身边这么多年的话加起来都还不及今天这一天说的。不过想他从未与人有过多接触,不爱说话也是情理之中。能做到这个程度,想必也是常年在外帮着打理生意的结果吧。至少沈如颜是已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
“所以你不希望我查出燕儿的身世,让她又陷入那好不容易逃月兑的牢笼中?”
穆青俊眉一敛,沉色回道。
“影卫从不干涉主子的决定,我只是遵循主子的吩咐做事。”
燕儿吩咐的?!沈如颜的脑海中一下就浮现燕儿在莲花池边,黯然伤神的小脸,她早该注意到的,燕儿本就不会是那种安安分分听从安排的人。她不想让她查出身世来,自然只好拜托穆青帮忙了,而对穆青来说,燕儿的话就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既然罗姨是你们出云的公主,那为何你还要杀她?”
这也是眼下沈如颜最不能释怀的事,照穆青的说法,所谓的有人阻止的事,全是他们一手策划出来的,那为什么还要杀了燕儿的恩人——微兰公主?
“我没杀她,我不过是将小姐您已经带燕儿来京城的消息告诉她。我虽然不是微兰公主的影卫,但她是出云皇室,又是公主的恩人,于情于理我都会尊敬她。”
听到这儿,沈如颜的心也变得喜忧参半。喜的是穆青总算是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忧的是罗姨之死,和她执着于调查出燕儿的身世月兑不开干系。她算是在间接害死了一条人命。
“燕儿知道这件事吗?”
燕儿那般单纯,不像是能够藏得住什么事的人,若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早该看出端倪来了。
果然,穆青摇了摇头,印证了她心里的揣测。
“罢了,既然是这样,调查燕儿身世一事就到此为止,从今以后我们谁都不提。你也起身吧,别跪着了。”
穆青见她做出了决定,心中大喜,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他,居然也浮现了一丝笑容,就在他终于放下心中一块大石的时候,有人却大声嚷嚷着“不行”便慌慌张张地从门外冲进来。穆青下意识地便起身挡在沈如颜身前,生怕来人对她不利。不过在看清来人之后,他的神色才平淡下来,默默地站在一边。
原来这慌慌张张冲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喝得有七八分醉的红娘。也不知道是一路跑过来,还是喝酒了的原因,她的双颊泛红,媚眼微闭。微微不稳的脚步更显得她风情万种。只是她扑面而来的酒气冲得沈如颜不禁捏紧了俏鼻。
这阵酒气才让她想起来,红娘今晚是和睿王越好了喝酒。想必她才从酒席上回来就匆匆忙忙跑过来了。
“如颜,燕儿身世,不能瞒。”
红娘那微醉的眸子望着她,却是出奇的坚定,她整个人都已经站不稳了,靠着软榻,随时都能倒下去。此刻说出这番话来,已经是强打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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