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微凉,慕汐紧了紧身上的披肩,一头乌发随意的散落在双肩,她站立在窗前,神色漠然的盯着外面一片漆黑的夜景,病房里的灯光是灰暗的颜色,照得她的身影有些模糊。
她整整昏迷了一个礼拜,期间几次被推进了急救室,那天由于失血过多,孩子保不住只能引产,也因此伤了子宫,以后怀孕的几率为零。这些事父母亲都不敢和她说,她是从护士那儿听来的,护士自然也是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只是三两个私底下小声议论恰巧被她听见了。
这些,她都已经不在乎了,兜兜转转,还是得回到原地,何必浪费力气呢?只是,今晚令她失神的是那对被流掉的孩子,听说,是一对龙凤胎!
醒来也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除了父母亲和刘梦琪,最常来看望她的便是程夫人了,她对她始终不熟,只是淡淡的打了下招呼,便又沉浸在自己安静的世界里,因为这次的事情,母亲对她偏见很大,所以她来了不到一会就离开了。
床上躺久了,整个人都变得慵懒了,花园西侧的那个长椅是她经常会去的地方,那里偏离人群,旁边又有一颗颇高的梧桐树挡着,阳光穿透树梢斑驳的打在她身上,有种令人心碎的美。
男人的心一阵纠紧,他就伫立在不远处静静的凝望着她,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好像很入神的在思考着什么,脸上淡淡的光晕陌生而疏离,显然她已经发现了他,只是她的眸光瞬间即转,快得让他错觉以为她根本就不曾看到他。
他显然瘦了一圈,唇边淡淡的胡渣和眼窝处的黑眼圈是与以往的他有了很大的不同,原来他也会难过?
慕汐从他身边走过,眼睛直视前方,看都不曾看他一眼,擦身而过时,男人轻轻拉住了她,她回眸,带着极其疏离而又陌生的神情望着他,明明是近在咫尺,为什么他却觉得她像远在天边?遥远的不可触模,遥不可及。
“你恨我吗?”男人皱巴着脸。
“不恨!那是你的孩子,没了我就更无牵绊,你也不用自责,你还有很多的机会。”慕汐唇角浅笑“现在你再也无法留住我了!”而后转身,不带一丝一毫的留念,决绝的扬身而去,好似终究逃离一场噩梦般,步履轻盈而明快。那一瞬间深深刺痛了男人,他恍惚的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转弯处。
程母从角落里走出来,方才她不忍打扰两人,为的就是希望他们彼此做个了结,从此之后不必在互相折磨。
“真的,留不住吗?”男人低沉的嗓音轻轻溢出,透着疲惫的沙哑,好似在问自己,又似痛苦的找不着出路。
程母心疼的拥住儿子的肩“不属于你的东西怎么挽留她终究还是会走,与其让她恨你,不如彼此放手,再纠缠下去,伤害的只会是你们自己。”程母柔声的循循善诱,儿子自小性格就倔强的很,要的东西从来都会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他从不见他提过任何女人,原以为他是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有那个心思,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还是了解他太少,纵使她是他的母亲。
在医院调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不知不觉的秋天竟也到来了,这是个收获的季节,于她,却是重新开始的意义。现在的气候已不像盛夏那般炎热,更多的是舒适凉爽,步行在走廊上,偶尔拂过的秋风惬意,花园里的草坪已不像原先的那样翠绿,就连她一向喜爱的那颗榕树也长出了枯叶,秋风一吹,枯叶随风而落,夕阳西下,整座院堂就像笼罩在一片金黄色的氛围里,朦胧而美好!
屋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丝斜斜的飘在空中,犹如罩了一层薄雾,远处的建筑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原影,那些飘落的黄色叶子零零碎碎的躺倒在雨水里,顷刻间,竟觉得有些凄凉。她单薄的身子在窗户边站久了,雨丝被风鼓打着飘进来,打在她身上,便开始觉得有些凉意,她轻轻关上窗,母亲幸好是跟着父亲去办理出院手续了,不然看见她这幅模样,必定又是唠叨上半天,她淡淡叹了口气,母亲也是为了她好,如今不比从前,她的身体虽然经过调养恢复了不少,但依旧还是留下了病根子,不经意的着凉便会惹来长期的感冒。
病床上是整理好的随身衣物和物品,她拉开中间的小包,拿出那方精致的盒子,自从那次过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仿佛人间消失一般。身后恰好有收拾的护士,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她便将盒子递给护士代为转交。
雨越下越大,白茫茫的雨幕中,一辆黑色的私家车静静的停在医院边上。
“少爷,慕小姐的出院手续都办好了,只是她父亲一直不让我插手,我只能在旁边看着。”阿亮忐忑的忘了一眼男人的侧颜,冰冷的线条紧绷着,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您不去见见她吗?”
男人轻轻的摇头,深沉的目光直视着医院大门,突然,他的双眸仿佛起了波澜,阿亮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慕汐一家三口出现在大门口,她撑着伞缓缓步出,一辆计程车随即停在她面前。
男人紧握方向盘的手青筋暴出,肤色泛起一阵阵死白,只因女人的眸光突然转到了这一侧,那么她看见他了吗?然而就仅仅是那么一瞬,慕汐上车,渐渐的计程车消失在视线内。
阿亮从旁边拿出盒子“少爷,这是慕小姐托护士转交给您的。”
男人看着盒子,有那么一秒钟的失神,等到他打开看到的那条闪耀时,脑海里依稀闪过咖啡屋女人也是毅然离去的身影,他的眼眸出现淡淡的一层水雾,随手一抛,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重重的摔落在满是污水的路上,一辆载重的货车恰逢路过,那条美丽的水晶也就是一晃眼的功夫便四分五裂,静静的躺在雨水中的哀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