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东京梦华月之第92章远别离(二)
“张姑娘,太后问您准备好了么?”
一个黑衣老太监来到我身边,小声问道。
回头一望,站在我身后的正是刘太后的心月复太监郭槐。
“今夜咱家护送姑娘出宫,姑娘可还有什么东西未拿,太后说了,姑娘喜欢什么,尽管拿走。”
我对郭太监说道:“大官请稍等,凌月进去收拾收拾便来。”
回到寒香阁,细细打量着这座小楼,这里是小皇帝用这两个月时间亲自监督装修的:朱红镶金的窗棂,用玉板明花没纸糊窗,间缀双金花,外罩一层黄油绢幕,因为是冬天,还用油皮罩在窗外。房内遍铺的是红黄色的厚地毯,寝处屏幢帷幄几重,床上茵褥重叠,上盖狐腋拼制的皮褥,皮褥上贴着金花……
把管归真留给我的那把桃木剑轻轻地压在皮褥上,心中暗暗地说了句:“再见,保重!”
换好普通小太监的衣服,我空手空脚走出寒香阁,对那门口老奴说道:“好了,走吧!”
郭太监颇有些诧异:“姑娘什么也不带了么?”
“没什么可带的!”
我假意一拍脑袋,做出刚想起来的样子:“管老道那把桃木剑我留下了,镇邪驱魔,对宫中大有益处!”
郭太监把两手操在袖中,微微低头躬身,说道:“姑娘果然善解人意!”
我微笑地看着这个太监。心道我不见得善解人意,但刘太后这个意,却是让人非解不可,因为她手中攥着的,却是一干人等地身家性命!
我这荒唐的身份、荒唐的入宫经历,若真的要追究,这些早就可以追究。但是由于刘太后亲眼见我收伏了鬼王爷赵德昭,这事情就变得玄妙起来。从此她对我很是忌惮,不好下手——虽然贵为太后,还是对鬼神有着敬畏之心的,尤其她又是一个曾经亲眼目睹、亲身经历、深受其害的人。
对于刘太后来说,我可能是一个地位很特殊、作用很复杂的人,她不愿意也不能离开我,从她用令牌换我接掌管归真地醮讓职务便可看出。同时我还可以在她和年青皇帝之间起到很好的调和作用,这两年来,我没少帮她做小皇帝地工作;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我在这宫中,又绝对是最刺眼的存在,毕竟她曾派人暗杀我,不过没有成功而已,我又知晓官家出身的秘密。如果我因此记恨于她,那我就相当于一个微型定时炸弹了……
她勉强可以忍受把我留在宫中,但把我留在宫中,和让我成为官家的妃嫔甚至皇后,这就是完全不是一码事了,后者是她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你都不可能成为这嫔妃中的一个!”
那天晚上,她来找我时,如此对我说道。
于是她要让我走,让我心甘情愿地听从她的安排离开皇宫,可又不能走得太远,还得随传随到,因此她为我准备了一所道观,可怜我这身体小小年纪居然就被逼着出家当女道士了!
这提议实在是太荒唐了,我毫不犹豫地立刻拒绝。
她见我拒绝,却只是微笑。递给我一卷纸。,打开来看。上面竟是一份名录,详详细细地说明了我在汴梁地整个人际关系!
“前日哀家收到终南山张天师一封亲笔书信,信中说他从不曾有徒儿下山,那个所谓的天师之徒必是假的!”
我不由得苦笑了,有了这封书信,判我个欺君罔上之罪,是没半点问题的了。
但刘太后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打住,似无意却有心敲着摊在桌上的那份名录,淡淡说了一句:“张氏满门的欺君重罪,万花楼的私藏之罪,曹姑姑的遮掩之罪……”
我打断她,轻声说道:“太后您在逼我!”
她不看我,只微微望着远处:“是官家在逼我这个孤老太婆,他长大了,有自己地主意了……到底不是亲生的,不听话啊……”
此话……大有深意啊,呵呵……
也许确实到了我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只是我人可以走,但让我完全乖乖听你的话去当女道士,却是不能,我可不是杨玉环!
刘太后,你只知你有杀手锏,却不知我也有后招!
我看着眼前那一脸恭顺的郭槐,颇有点恶意地忖度着。
他手持太后密令,带着我从西华门角门出,门口一辆青篷马车正在等待着。
爬上马车前,最后回望了一眼那森森宫墙,宫墙那头,那个不知情的少年正在和他地新娘接受百官的朝贺。
今天是他的大婚之夜,他可能得到明天早晨,甚至更晚的时候,才会发现寒香阁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不知道当他发现时,他是会伤心还是会愤怒?
只希望他能明白我的苦心,今时今刻,他除了忍耐,没有别的办法。
在门口立了一小会儿,在郭槐发声催促我前,迅速掀开帘子爬上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的开始走动,晦暗的车厢里,我与郭槐两人面对面坐着,相对无言。
出城,向北,那个准备用来囚禁我的道观在离城二十多里地的地方。
出了城门没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赶车地啊哟一声没了动静。
郭槐掀开车帘问怎么了,却被一个口袋蒙头套住了,然后有人劈手敲在他脖颈上,把他敲昏过去,直接从车上拉了下去。
一双明亮地眼睛探进车厢:“小琅琊,你没事吧!”
我边跳下车边抱怨道:“大娘,这离城也太近了吧,这么早动手,会不会被人发现啊?”
花大娘满不在乎地说道:“怕个屁,没直接冲到皇城里把你救出来,已经很给那皇帝面子了!”
正在把那郭太监捆得跟粽子似的小武接口道:“这家伙已经昏死过去了,绝对不知道是谁干地!”
我心想,你以为刘太后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干的。
却听有人在我们头顶冷冰冰地说道:“万花楼一众人好大胆子,竟敢攻击宫使,公然抢人!”
我望着那不知何时立在马车篷顶的男子,惊道:“展师傅,你果然是太后的人!”
花大娘柳眉倒竖:“这个是你跟我说过的御猫展昭么?”
展侍卫冷冷回应道:“在下确实是展昭,但却不是什么金猫玉猫!”
花大娘已经跳上车顶和他斗到一起:“早看你不顺眼了,今天且来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