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坡上,几个放牧的孩子正在嬉戏玩耍,旁边的马群安静地嚼食着青草,只有乌金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气息,抬起头来四处寻找着。
我侧脸看了一眼身边趴着的她,她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瘦削的肩头微微颤抖。
模模身边的短刀,我站起身来向那群孩子们走去,大声喊着:“这马群可真肥啊,一定是勤劳的你们的功劳,孩子们谁能借我一口水喝呢,也许我会送礼物给他哦!”
那几个孩子听到,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都要争着给水我,只有那个年纪稍大点的离我离得远些,神色中有些警惕。
“我要礼物!我要礼物!”
那几个孩子在我身边跳着,叫喊着。
“好,好,一个个来,我给你们礼物!”
刀离身,血飞溅,那几个瘦小的身体随声躺在了地上。离得远点的那个孩子调头想往回跑,却被身后飞来的短刀将身体穿透。
血从他的身体里**出来,映着蔚蓝的天空,那么鲜艳……
我的亲人的血喷出来时,也是这样华丽得惊心动魄吧!
我去赶马,回过头来,只看到她呆呆地立在那几个孩子的尸体旁,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我想起许多年前,大哥他们狩猎回来,她愤怒地骂我们是强盗是野兽,可如今她却不会再阻止我杀人,哪怕我杀的还只是一群孩子。
我们不能心慈手软。这是草原地法则,就像狼群不会对长相可爱的野兔心软,因为狼若不把锋利的牙齿咬紧兔子的喉管,就会被兔子用后腿蹬瞎自己的眼睛——哪怕只是兔子,它也有伤害你的实力。何况,敌人不是兔子,他们远比兔子更狡猾。更凶狠。
多年前她曾说过,“你们有没有想过。总会有人比你们能打,总会有人比你们强大,也许有一天,你们的部族也会被人杀光,你们地女人孩子也会被抢去充当奴隶?”
是的,我们深深地知道这一点,因此我们会更残忍。更凶暴,不,不是我们心狠,不是我们冷酷,只是要在这草原上生活下来实在太不容易,我们只能比敌人更冷硬,更恨绝。
怎么会有人连这么简单地道理都不懂呢,当时我觉得她挺傻。傻的可爱,可如今她一脸了然,似乎一夜之间飞速成长,大彻大悟,这又让我的心一点一点抽痛。
那个和我摔跤射箭,驯鹰牧马的假小子。那个老是捉弄人,喜欢撒娇,一拍脑袋一个鬼主意的任性女孩,从此在她身上再找不到一点踪影了么?
狼牙,你是别吓着了么,可为何你的牙齿咬得那么的紧,你已经把嘴唇咬破了,如果你想哭,你就哭出来吧……
可为什么你不哭?你眼中一点眼泪也没有,只有愤怒。绝望……和坚忍……
带着抢回来地一小部分马群回到孛儿只斤氏。哪里的情形比我预想中的更加糟糕,部落的所有财富被洗劫一空。甚至连毡包都被尽数毁去,杀人放火,他们的确做得十分彻底。
在这片废墟上,意在销毁证据的火光都已经全部熄灭,烟和灰都被风吹得干干净净,除了寂静,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慌乱起来,在这一片沾血的土地上拼命奔跑,大声地呼喊着亲人地名字,最后绊倒在废墟里簌簌发抖。
我蹲去扶她,血管在额角拼命跳动着。
忽然有微弱的声音回答我们,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是海都,那个弱小的孩子站在亲人的鲜血里,大睁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恐惧。
“狼牙姨姨,你带纳臣叔叔一块儿玩捉迷藏么?”他问道。
他地身后,走出了几个步履蹒跚的妇人,是四婶梅朵他们,整个孛儿只斤氏六十余口,只剩下现在不到十个人!
札剌亦儿氏啊札剌亦儿氏,你们下手果然是狠辣!
当晚,我们收殓了亲人的尸身,让熊熊的烈火将他们的灵魂送到长生天。
梅朵的灵歌唱了整整一夜,所有的人都围在火堆旁,守护着亲人们的最后一程。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带着一丝甜腥的味道,滚滚地浓烟将满天地星斗都全部遮住。
草原上从此没有孛儿只斤氏……
“他们下毒!”梅朵几天内像是老了十岁:“若不是这样,咱们孛儿只斤氏的男人又怎会这么不堪一击!”
“不是已经送过信,要小心提防东边来地人么,怎么还会被人下了毒?”
大家都摇头,这殴伤牛草是如何混入食水中的,怎么都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是我……把奸细放进来的……”
她的声音很轻微,但听在大家耳中,却像一记炸雷。
“狼牙!你在说什么?”
梅朵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她抬起眼来,双眸中全是无尽的痛苦,缓慢但坚定地说:“把奸细放进来的人,是我。”
梅朵站起身来,站在了她的面前,我想去拦,但我不知如何去拦一个失去了丈夫和儿女的绝望女人。
“全部落的人都死光了,你满意了么,马阑豁埃勒!你看看你给孛儿只斤氏带来了什么!”
她的脸被梅朵抽向一边,嘴角有细细的血线宛延而下。
“够了,四婶!我过来时已经侦探到,札剌亦儿氏这次是全部族的大迁徙,最少也有七十余户,这次袭击,他们是早有预谋的!”
“是我的错,不要拦她!”
我听到她平静地说,但我还是拦在她们两人中间:“现在不是打骂可以改变的局面,我们只有这几个亲人了……”
“她不是我们孛儿只斤氏的亲人!她是灾星,是灾星!!”梅朵声嘶力竭地喊着:“老四他们死得太不值,太不值!”
“让她滚!让她滚!”
幸存的女人们冲她吼着,但她只是跪在地上,咬着嘴唇不动。
我继续挡住向前扑的四嫂,转头对她说道:“你不要再这样了,这么做也无事于补!你,你先走吧……”
海都大哭起来,扑到她的怀里:“不要赶走狼牙姨姨!海都要狼牙姨!海都要姨带我去找阿爸阿妈!”
像是被击中了伤口,大家都痛得再发不出声音。
梅朵推开我,没有再继续打骂她,只是冷冷地抱起哭闹的海都,转身离去。
我站在她面前,叹息一声:“我们去巴尔忽氏……可能木西伦会想把我撕了……”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在那几天的跋涉中,一人一马一狼一直遥遥地跟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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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而且病了,花粉过敏,难受极了,所以更晚了,请大家原谅。
今天没法回复留言了,澜的长评我看到了,明天细细回复你们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