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天公竟也似助刘辨一般,在他奔跑不久后月亮就从云中钻出,为他照亮了前进道路。若不如此,这山路崎岖,磕磕绊绊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摔翻在沟壑溪涧之中,爬不起来。本是零零飘落的大雪也忽地加快了节奏,大片大片的漫天飞落,不过时就把他行过的脚印给遮住,留下白茫茫一片。
这可苦了刘辨。雪势愈大,他怀中还抱有一人,又是向着大山之顶攀爬,这一路也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弄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累累。好在体内一股热气充盈着全身,才使他能够保持着源源不绝的体力。
雪地上只听见脚步声沙沙作响,以及耳畔传来枯木被狂风扫过的瑟瑟声。
后面的追喊之声已经听不见了,有这漫天的风雪做掩护,想来他们人再多十倍也无法找到他们了。
刘辨心中一松,只觉双腿一软,险些跌倒。那股支撑他的热力也随即消失,只剩下摇摇欲坠的双腿。
连忙稳住身体,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保持住身体的平衡。看来他的体力已经完全消耗一空了。
“任将军,任将军!”刘辨望对着怀中抱着的人大声喊道。只听见微微若若的几丝申吟似是从那面具下面传出,回应着他的呼唤。向他胸口看去,只见那只羽箭正扎在右边胸膛上,看来是没有射中心脏等要害部位。只是这大雪不停,若再不找个避风躲雪的地方,这任将军只怕要死在自己怀中了。
如此想到,刘辨只得咬紧牙关,强自打起精神,迈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行。
此时他的双腿如同铅注一般,每挪动一步都是十分的吃力。
大雪还在下着,刘辨早把那柄长剑插到了腰间,举步维艰的前行着。
时已至冬,树木都已叶落枝枯,根本没什么可以躲避风雪的所在。而他为防止被人追上,又是沿山攀爬,基本上与那山路隔绝开来,甚至连那农人建盖起来贮存草木的茅草房都无。(
“陛下!”断断续续的申吟声从怀中传出,让咬牙埋头赶路的刘辨一愣。
停下来仔细一听,果然是任将军在说话。
刘辨大喜过往,赶紧找到一颗大点的古树下方蹲下,算是勉强阻挡一下雪势,这才发问:“任将军,你醒了?”
却只见任将军“呜呜呜呜”的声音微弱的从面具下方发出,听不太清楚。
“这该死的面具!”刘辨突然想到,这面具带着不光是让任将军说话的声音难辨,更是阻碍他的呼吸,得赶紧取下才对。
想到这里,他便将任将军横托在膝上,双手模索着去取下那银色的鬼怪面具。
却只见怀中任将军双手虚摇,似是要制止他的做法。却无奈身受重伤,已无半点力气。
“你别动,我帮你把这个鸟东西取下,这样呼吸会顺畅点。”刘辨低头说着,手下丝毫不停。
那面具由一根红色丝线束缚在任将军脑后,费了他半天劲才总算解下来。
随着面具一落,他愣住了。
一张布满灰色疤纹、肌肉开裂外翻如蚯蚓的脸出现在了他面前,只能依稀看出面部轮廓,却是一个丑陋至极的女子相貌。这明月之下,夜半之中,忽地见到如此一人,若不是他两世为人,大脑承受力得到加强,只怕会立即尖叫起来。
“这”刘辨强忍心中的不适之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对不起,这个我没想到哦不,不,不”他忽然想起,丑陋之人一般都会十分在意别人对他相貌的看法,自己这样说不是明显说对方难看嘛,不由得举起手来想狠狠闪自己几个耳光。这任将军对他忠心不二,甚至以死护他,自己却还嫌人家长得丑,真是畜生。
“陛下,你你无需自责,”面具一摘落,任将军说话的语气流畅清晰了不少,勉强能够让刘辨听见:“臣自知面相丑陋,恐吓着殿下”话没说完,却是忽然低低的申吟了一声,眉头皱起,看来是牵动了伤处。
“你不要说话了,既然清醒过来,我们先去找个躲雪的地方,免得被活活冻死。”刘辨笑了笑,正待站起。
“陛下,这大雪不止,你抛下臣独自前行,若有臣为你的累赘,必将拖累与你。”任将军皱着眉头,强自说出这番话来,已经是疼得牙关紧咬。
“别说了,我的命是你救的,要丢下你独自逃生,这是万万不能。”其实,当时刘辨有身上的奇异锦衣在身,那一箭是万万不会对他照成威胁的。可如果没有任将军竭力相护,他也必将落入黄巾贼之手,所以这样说也不为过。
“可是”任将军还想再说,却被刘辨一把按住嘴唇:“先别说这事,你的伤势要不要紧,这半只羽箭要不要拔出,有没有倒刺?”
触手之处,一片冰凉,只冷得刘辨手一抖。而任将军也是面颊微红,泛起几丝羞涩之意。在古时男女肌肤相亲,已是大大的越礼了。
他体质特殊,刚才又有那热流满身游走,却没有被冻僵身体,而任将军重伤之躯,早就冻得不行了。
任将军摇了摇头点了点头:“没”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刀伤药”
勉强说出三字,几乎又申吟出来。
看来这羽箭制作简陋,还没倒刺在上面,这倒省事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刘辨只好伸手入怀,在其中探索搜寻那刀伤药。
在透过银甲布袍之后,是柔软丰盈的双峰。不过此时刘辨却没那个心思去体会其中的*,一来担心牵扯到任将军胸口的伤势,二来面前这女子的长相实在让人有些不敢恭维。
微作搜索,一个小瓷瓶便被他拿了出来。此时那曾经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却是满面娇羞,一副小女人的模样,甚至不敢抬头来看刘辨。
拿到刀伤药之后,便是取箭敷药了。
刘辨咬了咬牙,只觉手有些颤抖。这可是他第一次做这种活,不敢确定会不会出事。
不过怕归怕,却迟早还是要拔的,毕竟耽搁的越久,对两人越是不利。
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对怀中女子说道:“我要动手了。”
任将军点了点头,咬紧牙关闭上了双眼。
随着他手臂划过,一只羽箭跌落在地。赶紧拔开小瓷瓶的塞子,不要命的将白色粉末洒落在伤口上。好在天冷使得人血液本就流得慢,又因为没有伤及要害的缘故,竟然没有流太多的血液。再从自己内衣上撕下几条布带来将伤口裹住,这才放心。
箭被拔出后任将军明显舒服了不少,开始低低的喘气。
“好了,我们先找地方躲雪。”刘辨长吁一口气,只觉双腿已经有些麻木了。
“陛下你若将臣弃之于此,臣也绝不怪你。真带上我的话,可能难逃出这雪山之中啊。”任将军仍是劝说他。
“我刘辨已经死过两次,又岂是那惧死之人?”刘辨仰天一笑,说不出的豪迈:“生则同生,死则同死,何惧之有?”
手臂使力,一把抱起了怀中的女子,顶着漫天风雪,又是继续前行。
怀中女子脸上微微一笑,却不敢仰头再看刘辨的脸。
随着月光下照在雪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只闻得风中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任将军,你以后别叫我陛下了,我已经被废为王,还是叫公子。”
“既然这样,我便叫陛下主公。”
“主公行!”
“对了,任将军你全名叫什么?一直叫任将军总是感觉怪怪的。”
“臣本名任红昌,曾是宫中女官。”
“任红昌,恩,似有些耳熟。”
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微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