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送到)
尹冰彦果然没有见怪,正如李业翎所想,这位严大秘书见惯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反而是对李业翎这种‘真率’‘坦诚’很有好感,觉得这个小兄弟还没有被污染,算得上是干净,便欣然应邀。
四月天气,乍暖还寒,早上还有些寒气逼人,中午就已经是暖风习习,熏人欲醉了。
格园后花园的小亭子里,李业翎尹冰彦两人正相对小酌。
亭子周围水面的冰早就消融了个干净,
中午一顿饭,吃的算是不温不火,尹冰彦虽然挂着个上校的军衔,但是一直干的都是文职的事儿,本就是个文人的身子骨儿,在这常年的戎马生涯中也没有什么锻炼的机会,跟李业翎一笔,算得上是孱弱。
他饮食习惯很好,只吃素,而且吃的很少,米酒倒是还喝了点儿,为了适应他的习惯,李业翎也只好跟着吃素。他本就是个无肉不欢的人,而且还不能少吃,喝酒倒是无所谓,所以可想而知,这一顿饭吃的了无趣味,李业翎心底自嘲,咱们也算是秉承委员长在全国极力推崇的不喝酒,少抽烟,多吃素的理论了。虽然口月复之欲没有得到满足,但是李业翎这一顿饭却是收获良多,尹冰彦今天兴致很高,跟李业翎传授了许多的为官之道,为将之道,为兵之道。
他在中呆了十几年,跟着李宗仁先后经历了军阀割据时代,众大帅讨蒋时代,一直到现在的中央政府时代。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经历的事情却多,而且由于身居高位,看问题也都看的很通透,所以说出来的话水平都相当高,而且其中包含许多虽然不华丽,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个时代的圭臬真理。
对于这些东西,李业翎也大略的有些了解,但是终究限于身份和时代的错乱感,都是有些模模糊糊的,如同雾里看花一般,感觉不那么真切。现在被尹冰彦把这些东西刨开了,揉碎了,往细里这么一说,顿时是有恍然之感。而且他毕竟是后世之人,对这些东西又有自己的一份看法,这么两相综合起来,便是多了一份感悟。
酒足饭饱,李业翎把尹冰彦送到格园门口,告别之际,尹冰彦握着李业翎的手,语重心长道:“默然老弟,老哥告诉你一句良言,以后无论做什么事,始终要记得用一点,那就是中央的大义名分,民族的大义名分不能丢!这要是丢了,咱们这些人,就成了乱臣贼子,就什么都不是了!”
说罢,拍拍他的手,转身上了那辆挂着长官部车牌的军车。
看着扬长远去只留下一路烟尘的军车,李业翎心中有些迷惑,尹冰彦为何要对自己说这种话?他自认为现在还到不了这等高度,对于现在的李业翎而言,民族大义就在身边并且他也为之而战,但是若是到把民族大义随时都挂在嘴边的程度,李业翎自认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那都是那些高官显贵们要干的耍嘴皮子的活儿。
仔细的把这话咀嚼了一下,李业翎却是发现韵味无穷,想了想,竟是有些痴了。
回了园子里面,一路上碰上的站岗士兵都是向他敬礼,钦佩中更包含了一丝艳羡,这一点,就连那些军官们也都不例外。
李业翎刚刚回到住处,就发现自己那个房间里面已经是聚集了一大帮子人,为首的正是在台儿庄中打过几次交道的二连连长赵志道,一见李业翎回来,众人顿时都是起身,纷纷口称恭喜升官发财。
园子里面驻扎了仵德厚的三营打剩下的人马,还有李业翎所在连的人马,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大伙儿都知道了李业翎今儿早上被叫道司令长官部升官进爵的消息。这本来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也没什么好诧异的,但是大伙儿却是没有想到,中午赫赫有名的尹冰彦大秘书竟然跟着李业翎登门吃饭来了。
这个消息可是不得了,哪怕是他们这些西北军中的低级军官也知道尹冰彦的大名和分量,可以说,此人是第五战区中说话最有分量的几人之一。说句实在话,就连第二集团军的孙副总,见了尹冰彦也端不起架子来,虽然两者军衔和职务相差甚远,但是架不住人家是朝中近臣啊!
“弟兄们都知道了默然你的事儿,面见司令长官,严大秘书亲自陪同,这可是多少人都盼着的殊荣啊!咱们弟兄几个听到消息就像来给你祝贺,不过刚才严大秘来了,咱们这帮土包子怕贸贸然出去给你老弟丢人,所以等到这时候才来,别见怪啊!”赵志道代表众人笑容可掬的说出来意,却是让李业翎心中一阵惭愧,一阵感动。
惭愧的是,这些兄弟们是如此的淳朴,而自己刚才还在猜疑他们此行的来意。这些一个战壕出来的兄弟们,之间都有一种很特殊,很真挚的感情,而这时候的人们,这些抗日军人们的心思,还远不如后世那般的阴险狡诈,自己以后人之心度前人之月复,实在是应该感到惭愧。
而感动则是因为那些堆在桌子上的贺礼,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外面的包装都很朴素,有些还是小点心之类的东西,价格应该也不贵,但是这些不算昂贵的东西和这些士兵们相比,却是一个很大的负担了。李业翎知道这时候军人们根本就没有多少薪水,参军就是为了能吃饱饭这个朴素的愿望而已,除了在打仗的时候长官们为了奖励死士而赏赐几个大洋之外,根本就没什么收入的来源。
他们每个人的背后还都有家小,有负担,但就是这些穷的一无所有的军汉们,凑了那么一点儿钱,给自己买来了贺礼!
想到这里,李业翎的眼眶忽然有些酸。
看到李业翎把目光看向那堆贺礼,赵志道有些窘迫的笑了笑:“老弟,弟兄们都是穷鬼,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这点儿东西算是个意思,礼轻情意重!”
这句话更是让李业翎心中一阵酸楚,他缓缓地看着站在屋子里面的这些弟兄们,每一个人看向自己的眼中,有的是只是喜悦和欢笑,还有那些许的歉意,想来是因为拿不出更好的贺礼来!
看着这一张张淳朴还有些许憨厚的脸庞,李业翎眼角一阵热热的,他忽然哈哈一笑,使劲儿的在脸上揉了揉,大声道:“弟兄们,这些礼物,是我这辈子收到过最贵重的礼!咱们都是一个战场中杀出来的,本不该说这些客气话,但是兄弟们的情意让我实在是心里难受!本该好好的谢谢兄弟们,但是今儿晚上已经有了约,明个儿,等明个儿,我在徐州最大的四海大酒宴请兄弟们,到时候谁都不能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