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夜色迷人,常有睡不着的万花弟子趁夜赏月观星看花海,就像现在闲晃的曲风。
白色的鸽子扑着翅膀从曲风手心飞起,曲风打个小呵欠,忽然就想去落星湖看看花海。
闲闲的抄了小路下山,远远看见箜篌的屋子,忽然就想起他今天下午已经回谷,就想着去丢颗石子吓吓自己这师弟。
曲风左右张望一下,寻了颗大小合宜的卵石,憋着笑就向着箜篌的小屋掠去。
及至近前,曲风晓得同是花间的箜篌耳聪目明,便刻意隐藏了气息潜过去,不然,被箜篌察觉了,谁吓谁一跳那就是个谜。
虽值岁末,但万花谷得了天地钟爱,照旧四季如春,不说花海万种奇花异草没有半点萎靡的意思,就连夜气都是沁着宜人的温凉舒爽,不必关窗的。
曲风掩到窗下,正要抬手将卵石丢进去打床帐的时候,忽然怔了一下。
他分明听见箜篌在低低的申吟,和着另一人的喘息。
那声音听起来,有很熟的暧昧意思在里边。
曲风靠着箜篌窗下坐在地上,低低的笑起来,真是,怎么就忘了,箜篌若是回来,那个俊俏的将军想必也是一起来的,如此良辰美景,若是不做些什么才是奇怪。
笑过了,仰起头看着天上星星,只觉得这清朗夜色在箜篌低浅的申吟里也闪闪烁烁的旖旎起来。
呵……天白……我想你了……
稍早放飞的信鸽爪上,纤细竹筒内卷着一纸小小素笺,上边却是端端正正的蝇头小楷,写着:数日不见,想来纯阳宫女弟子武艺当是精进不少。
酸味冲天。
也不知素少看过之后会做何感想。
临临要走,曲风终究是没忍住向房内探了一眼。
正看见箜篌玉色长腿探出床帐搭在床沿上,被翎沧挽着膝下勾在臂弯里掩了回去。
隐约听到翎沧低声的哄着箜篌承欢,言辞柔软。
曲风微叹,终是笑笑走开,再看下去,只怕要落得个窥视他人床帷的名声,却是划不来了。
“呵,看够了?”曲风走出一丈,忽然有人在他身后笑着问。
“呐,你不也看了许久?”他回了头冲着身后人一笑,伸出手,“拿来,我晓得你定然还有。”
“真是,我怎么就摊上你跟箜篌这两个好酒的师兄弟。”苏墨锦神色夸张的叹口气,甩手丢个半满的水囊过来。
曲风一把抄在手心,贼兮兮一笑:“只得这些?别的却藏在哪里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啊,”苏墨锦摇头大叹,转眼又笑,“多的我都浸在温泉里温着,箜篌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多饮辄醉,喝不过瘾的。”
“走走走,你我痛饮三百杯,不醉无休!”曲风长声大笑,花海也不去了,转身一个蹑云逐月,竟然就当先奔向聋哑村那处氤氲之地。
“好小子,想独吞了好酒么?”苏墨锦黑袖一拂,整个人淡烟一样纵上半空,微一扭腰,乳燕投林一样追着曲风身影电射而去。
两坛子女儿红静静的浸在温泉里,载浮载沉。
曲风惊咦了一声:“苏师弟,你这酒坛子,该不会是空的吧?怎么就浮在水里了?”
“没见识,温泉水浮力大,你平日不在这戏水的?”苏墨锦嗤了一声,探手过去捞出一坛运力一甩,“你却自己掂掂空也不空。”
曲风扬起手迎着坛子来势一卸一转,偌大个酒坛子在他手势下滴溜溜转了几圈,随即被他单手在坛底一抄,就安安稳稳的停在曲风掌上。
“咦?”那酒坛子入手份量十足,只压得曲风手腕一沉。曲风初时讶过,便立刻眉开眼笑,“当真是满满一坛好酒!”
一手已拍开泥封,就着飘出来的酒香深吸口气,却向着苏墨锦抱怨:
“苏师弟,我闻见箜篌师弟房里也有这女儿红的香,莫不是你先携了酒去他那里换了饭吃?也不说喊上我一道,可是许久没尝到箜篌师弟的好手艺了。”
“不然他怎么就能醉的让那将军得了手?”苏墨锦促狭的笑,“咱们那师弟妖孽的很。”
箜篌酒醉平添三分妖娆,他就不信那俊俏的将军忍得住。
“也是,若是那都忍得,就该去请孙老爷子给他瞧瞧是否有什么隐疾了。”曲风想起那一晚自己无意中看见翎沧在温泉里强要箜篌的样子,摇着头笑起来,“真是,怎么师弟平时那么古灵精怪的人,就折在这么个呆头呆脑的军爷手里?咱们万花谷的人,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来。”
“也不见得就是吃了亏……”苏墨锦提着坛子在随身的葫芦里注满酒递给曲风,又拿过之前的水囊灌满,“咱俩也莫要用那小家子气的玉杯翡翠盏,就这么喝个痛快。”
“也好,值此佳景,正是应该一醉方休。”曲风将怀里模出的两个透雕白玉杯甩手掷进温泉里,就着葫芦口满满的灌一口酒,微眯了眼睛含一会方一口吞下,“好酒!”
苏墨锦哈哈大笑。
月西偏,虫正鸣,两人共寝一衾裘,两人把酒图一醉,是谁说万花谷夜色清冷无人暖呢?
“话说,我这次从长安,却捡了一个小女孩儿。”半葫芦酒下肚,曲风却听见苏墨锦说出这么一句,竟把酒呛进了喉咙,只咳的泪眼朦胧。
“人呢?”曲风左右张望。
“给人了。”苏墨锦很是得意的看着曲风一副傻愣愣的表情。
“给……给人了?”曲风只觉得自己下巴都要掉在地上,“我万花谷难道连个女女圭女圭都养不起,要你把她送人?”
“非也,”苏墨锦喝口酒,卖个关子,“箜篌那一手酿豆腐做的当真好吃。”
“废话少说!那孩子呢!”曲风伸手去夺苏墨锦的水囊。
“那女娃儿,我探过她筋骨经脉,不适合修习我万花心法,倒是比较合适天策府那刚猛的外功路子,若带回谷来,只怕耽误了她。”想起那小姑娘靠着自己膝盖甜甜的唤着“阿爹”,苏墨锦就眉梢眼角都是笑。
“女娃儿进天策,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那个苦。”曲风只是觉得一个女敕藕样的小女女圭女圭进了那满是军规的地方,未免苦了些。
“无妨,我交给薇安的,应该是亏待不了。”想起还没疼够的干女儿就被带去了遥远的北邙山,苏墨锦还是有些舍不得,“说不得,要再叮嘱箜篌帮我照拂点。”
“你要箜篌照顾,还不如去跟箜篌那个俊俏将军说,好歹比咱家的猴子稳重些个。”曲风撇撇嘴。
“也是,让他们两个去操心吧,哈哈哈。”苏墨锦忽然觉得自家干女儿是板上钉钉吃不了亏了,顿时开怀大笑,只把手中水囊与曲风重重一碰,大口豪饮下去。
可怜那边翎沧正搂着箜篌倦极沉睡,丝毫不知道自己一夜之间就这么多了一个要照顾的女女圭女圭。
这真是……躺着也中枪啊……还真是躺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