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茫茫的僵尸大军就像是爬满大地的蚂蚁一般，密密麻麻，让人毛骨悚然。羽站在沙丘顶，感受到灼热的沙砾在月光的亲吻下变得寒冷。
羽望向黑夜的最深处，却又唯恐自己被吞噬，原来他就是一直待在这样的恐惧中吗？
忽然感觉脚下有东西在动，羽看了看脚边，发现有一些沙砾在向周围散开去，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羽蹲下去，用手拨了拨沙子，有一个白色的东西跳了出来，是一个白纸叠的小人。小人跳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沙子，在沙地上跳跃了一下。
羽微微一笑，想起来魇离还是青龙的王的时候，除了传递密信以外，有时候也会叠这样的小纸人来都自己开心。羽把手放在小人的面前，小人踱着步子跨上羽的手，扭了扭腰，作出一个起跑的姿势，然后顺着羽的手臂一路小跑，跑到羽的耳边，然后开始和羽耳语起来。
羽的笑容慢慢消失，眼神也变得晦暗起来，封杀了那仅存的温柔。
她坚定地看着远方，握紧了手中的军旗，从左挥到右，黑色的旗帜，紫色的龙身，舞动在月亮银色的残酷里，划破黑夜。
“大业完成后，本王必立你为后！”
耳畔响起那天青龙王对自己的承诺，就像是一口枯涸千年的老井感受到了一滴清水的眷顾，而那一瞬间，老井也看见了清水的梦，梦里面是大海而不是自己。
2.
半月又余已过。
魇离端起精致的银质的酒杯，小啜一口。美酒顺着舌尖滑向深喉，每到一处刺激着味蕾，留下阵阵沉香。没想到这样荒芜的沙漠里，也会有如此的美酒。
阿修罗每天都会来找自己，今天这个时候早应该来了，但是却迟迟未到，看来今天该来的要来了。
外面有人声响动，魇离嘴角微微扬起。
“请问，你是官亦宣？”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魇离放下酒杯，单膝跪下说：“参见王子殿下，鄙人正是。”
夜叉国的皇太子耶苏多快步走到魇离的对面，便坐下，他招招手，让魇离起身。虽说是皇太子却不像有王者之气，他生了一对皇后的柳叶一般的眉眼，白皙的皮肤，锁骨突起，有些虚弱。
“不必多礼，嘿嘿。”耶苏多狡诈地笑了笑，他拿起魇离的杯子，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气就咽下肚子，还发出啧啧的声音。
魇离起身坐下说：“不知道皇太子前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吗？”。
耶苏多又斟了一杯，晃着杯中的酒说：“那老不死的终于走了，我解放了，不然我早该拜访你了。”
“老不死的？”魇离有些疑惑。
“诶呀，就是那个老谋臣沙罗曼萨，我父皇可信任他了！”耶苏多翻了个白眼，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说：“他总是看着我，说我这个不该做，那个不该做，还找那么个狠女人来管着我，这下他终于出去了。”
魇离笑笑说：“谋臣也是为了皇太子好，可能就是方法不对。年轻人当然和老一辈的人的思想不一样。”
耶苏多起身，拍了下桌子说：“对呀！你看这夜叉国能有多大，全国上下的女人我都看厌了！我说我想出去看看，非要把我关在这里！”
魇离给耶苏多再倒了一杯酒，不言语。
“唉…这下好了，夜叉国每个月沙罗曼萨都要带着士兵去外面弄一些吃的用的回来，今天一大早，父皇，我，还有阿修罗一大群把他给送走了，我终于轻松了，他这个也管，那个也管，真烦。”说着，耶苏多贼眉鼠眼地看着魇离，晃着手指指着魇离，笑道：“你知道吗？他还不让我接近你！哈哈…可是我就是要接近你！你带我出去吧！”
魇离摇摇头，低声说：“皇太子，你这可难倒我了。不过…虽然我不能带你出去，我却能带一个女人回来，你肯定会高兴的。”
耶苏多眼睛一亮，问道：“她在哪里？”
“我和另外一个同伴和大部队走散了，但是当时你的皇妹只救了我一个人，如果，你能把那个女人也救进来的话…”
耶苏多低下头，说：“其实，阿修罗救你一个人进来就已经很为难了，但是…父皇很喜欢她，又加之她伤你在先…”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着如果再晚，估计…”魇离叹了一口气说：“其实，像这样的荒漠，能有一个外面世界的女人走进来，真的是百年一遇啊…”
“好，我想想办法。”耶苏多说。
“皇太子倒不用为难，既然沙罗曼萨已经不在宫内，我们可以先把我那个同伴先接进来，然后皇太子可以跟国王说，你想纳其为妾，国王是你的父亲，他会答应你的。”魇离说，“不过，这些都得在沙罗曼萨回来之前办完，不然，他肯定是极力阻止。”
耶苏多捏紧了酒杯，点点头。
3.
看来殿下气色不错，羽见到魇离的时候想，和他同来的就是夜叉国的皇太子了，就像一个长期吸食鸦片的烟鬼一般。
这个烟鬼看到自己的时候，就像是走在沙漠的人看到水源一般，羽冷冷地嘌了他一眼。
“不是美人，不过，我已经看厌了美人了。”这个纨绔子弟捏着羽的脸说，就像是在审视一个货物一般。
“我们要赶紧回去了，不然会被父皇发现的。”耶苏多有些着急地对魇离说。
耶苏多一把就把羽扛上了马匹，就急匆匆地往回走。
“你最终还是带来了救援队，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羽说。
魇离点点头，没有抬头看她，说：“嗯，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羽坐在马上，看着魇离的背影，不再说话。太阳毒辣辣在头顶高唱着刺耳的歌谣，就像是有毒的承诺一样，让人难熬。
耶苏多今日春风满面，自从阿修罗从外面带来一个外人，耶苏多就感觉到自己年如一年，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要改变了。但沙罗曼萨永远都是自己的绊脚石，他偏偏不让自己接触这个人，恐怕这个老头就是看不惯自己吧。
他一个糟老头子又怎么能明白我的心思呢？当年先皇正值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佳丽三千了，后来夜叉国衰败，到父皇这一辈就只有一个皇后了，耶苏多不想过父皇那样的生活。太无趣了！耶苏多的心在呐喊。
官亦宣这个人果然是聪明过人，用他的苦肉计在父皇面前演演戏，父皇果然就答应自己纳这个外面的女子为妾了。如果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应该就可以好好对付一下那个糟老头！耶苏多想到这里就禁不住笑出声来。
是夜，皇太子纳妾，全国欢庆，比起皇太子当时成亲的时候，有过之而不及。
4.
羽看着镜中的浓妆艳抹的自己，觉得有些不适应，穿着夜叉族的嫁妆也有些不适应。颜色也奇怪，首饰也奇怪，羽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看着镜子中的那个给过自己承诺的男人，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他在看着谁，想着谁，也许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
“我以为嫁人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呢，但是却有些伤感。”羽低头梳起自己的长发。
“这只是一场戏而已。”魇离说。
羽把头压得更低，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她说：“如果是她的话，你会让她这样做吗？”。
魇离走过来，把手放在羽的肩上，羽当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他最终一句话也没留下，便推门离去。
“你难倒看不出来她爱你吗？你太残忍了。”小官问，这几天小官的意识已经慢慢被消磨，只是偶尔能苏醒过来。
“我会遵守我的诺言。”
小官隐隐约约听到这样的答复，便又慢慢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也许自己终有一天会消失，希望能在消失之前能再见她一眼，小官最后记住的是羽那张用浓妆艳抹掩盖悲伤的脸，小官看到的不仅仅是羽的脸，那也是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