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霸王与刘邦血斗,死前杀尽敌方士兵,最后自刎乌江,血溅三尺,别姬的一刻,他的剑,岂非已经凝聚了他浑身的血气与愤怒?这一枪,自然也凝聚了丁喜满腔的怒火与仇恨!
狂风集卷满地落枫,随后,尘土也飞扬,银光如一道道匹练,在枫林间翻腾。
他的身体,他的神,他的魂,他的一切熔铸成了这一枪——霸王卸甲!
银光晃目,杨铮闭上了眼睛,仿佛身前的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他就如伫立在一片静谧的湖水边,沐浴着清风,融于那湖光之中。
灰芒闪动,离别钩与霸王枪再次相撞,杨铮双手也随之发颤,又被硬生生逼退三尺,而霸王枪上的气力一丝也没有减弱,反而更大了。
火星四射,这杆枪就如腾飞九天的青龙!不断的猛烈的攻击着杨铮,杨铮手上的离别钩又是一动,这一招,似乎正是能将青龙劈死的剑!但,结果却不是如此。
大海无量已经不能硬破,更何况是霸王卸甲!
杨铮咬紧牙关,浑身肌肉在此刻绷紧到了极限几近崩溃的边缘。
若依旧如此下去,杨铮必死无疑!
但老天似乎知道他还有未完成的事业,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世间还有许多的苦难等待着他去解救!此时,霸王枪上的气力竟然减弱了一丝,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歇的少了那么一丝的气力!
杨铮却能把握机会,因为他是杨铮!
若不能把握机会,杨铮至少已经死了十次!
身子在此刻的强压之下猛然挪动,就如挪动了重愈千斤的巨石!左手一掌直顶丁喜小月复,丁喜没有更多的气力,分身乏术的他,被击飞三丈远。
驳杂的空中落枫夹杂着尘埃。
这时,杨铮却怔住了,那是一种恐怖的蓦然,似乎看到了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因为惊恐,目光也涣散了。
他看到了,丁喜的霸王枪在他的左手,若是在右手,会不会就没有了那一丝的机会?他暗想着,这时,他又看到了霸王枪在左手的原因——丁喜的右手已经断了!若不是他已经受伤,几乎可以肯定,方才没有那一丝的机会!
随着惊恐,他也已是冷汗淋漓。
“你终于看到了!”枫林间枫树四处倒散,随着那一枪的崩溃,苍白的黎明中,再次勾勒一抹绯红。漫天落枫中,飘出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老人,眼瞳是灰色的,似乎没有光明,也看不到黎明!他赫然便是哑叔!
哑叔竟然会说话!
————他既然会说话,为何还要叫哑叔?
————他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说,他是风传神派来的?
杨铮能清晰的感觉到在这声音中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但在这熟悉之上,又披上了一层雾气一般的陌生,那种熟悉的感觉也就如雾里看花了,朦朦脓脓的,难以分辨。
哑叔三撇胡须随风而飘,枫红也如他的胡须一般在风中摇曳,他那单薄瘦削的身体似乎也在风中摇曳了,如暴雨中的浮萍一般。
浮萍漂泊在江湖,人岂非也漂泊在江湖?经过时间的沉淀,浮萍是不是已经麻木了?人,是不是也向浮萍一样?
“两件事还是难以同时办到,不过我还好来得及时!”他飘到杨铮身前缓缓叹息道。
杨铮木然,他想做很多事情,却什麽也做不了?但他能想:他在说什么?两件事?那么另一件指的是什麽?
哑叔又走到丁喜身前,拿出了一个淡墨色的瓷瓶,在丁喜右手伤口上抖了数十下,洒出一点有一点带着粉色荧光的粉末,又点住了丁喜各处的穴道。
一会儿的时间,丁喜的体力似乎恢复了不少,他立即强忍着伤痛要爬起来,却被哑叔按住
梅林,无花,枝头已经空了,还只是秋天,梅花都已经凋谢了,这个秋天,又有多么寒冷呢?那么冬天是不是会更加寒冷?
“没想到啊,没想到。”狄青麟正苦恼的叹息着:“尽管安排好了一切,不料竟然生出了变数!”
女子笑着:“什麽消息也没有,你怎么知道会有变数?”
狄青麟双眉紧锁:“正是因为什麽消息也没有,我才知道有变数!我想通了,不应该让寒血勾掉丁喜的右臂,杨铮如此就不能中那一枪了!”
“那一枪那么厉害?”女子问道。
斗室寒窗已破,两三方斜阳从窗外洒进,狄青麟忽然高兴了:“对啊!他中了那一枪,就不是我的本意了!”接着,他目光凌厉:“我本是要让他,后悔一辈子!”
据说幽冥中的诸魔群鬼是没有血的。
这传说并不正确。
鬼没有血,魔有血。
魔血。
据说有一次他们为了庆贺九天十地第一种魔十万岁的寿辰,那一天的诸魔同时聚会在“奇浓嘉嘉普”。
“奇浓嘉嘉普”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是诸魔的世界,没有头上的青天,也没有脚下的大地,只有风和雾、寒冰和火焰。
那天诸魔们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身上的魔血,滴成了一只鹦鹉,作为他们的贺礼。
十万邪魔,十万滴魔血。
据说这只血鹦鹉不但能说出天上地下所有的秘密,而且还能给人三个愿望。
只要你能看见它,抓住它,“它就会给你三个愿望。据说这只鹦鹉每隔七年就会降临人间一次。现在距离它上次降临人间时,已经有了七年。这只血鹦鹉每隔七年都要降临到人间一次?”戴天喝了口酒。
“也带来三个愿望?”秋凤梧也喝了一口酒。
“只要你能看见它,它就会让你得到三个愿望。”女子淡笑着,妩媚的眼,充满春波。
“不管什么样的愿望,都能够实现?”白玉京边喝酒便问道。
“绝对能实现。”她的眼睛充满了兴奋,又充满了恐怖。
“我不信。”秋凤梧吐了口浊气到。
“你们不信?”女子似乎很惊奇。
“是的。”戴天说:“这只不过是种传说而已,绝不会有人真的看见过它。”
“你看着我。”她忽然这么说。
看就看么,怕什么?
“我是谁?”女子问道。
“你是女人。”白玉京笑了笑。“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们再看仔细一点,我是谁?”她的眸中仿佛有股火焰,妖媚的火焰。
三人果然很听话,他凑近她,看个仔细。
“我是谁?”女子再次淡淡的问道,略带忧伤。
戴天叹了口气。“我怎么看,你都是女人。”
“真的吗?”女子问着。
她眼中的火焰忽然熄灭了,忽然充满了悲哀,一种无言的悲哀。
——无言的悲哀,岂非更动人心肠,“真的吗?”
她又重复这三个字,悲哀的眼睛突然流出了泪。
晶莹的眼泪。
戴天不觉得心软了。
自古以来,又有哪个男人能抵得住女人的泪水,三个大男人又叹了口气,他们望着已溢出眼眶的泪水。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满眼都是泪光。
悲哀的眼神,晶莹的眼泪。
戴天与秋凤梧看得心都快碎了,也快醉了,白玉京也如此。
泪光闪动,眼睛却井没有变化,一眨也不眨,瞳孔也不动,仿佛郎已凝结。
这凝结的瞳孔和泪水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人。
三人一直在看她的眼睛;当然也看到了出现在她眼瞳之中的人。
眼睛有多大?眼瞳有多大?
出现在眼瞳中的人又有多大,她的瞳孔中本来只有他的倒影,现在这个人出现,他的影像便消失不见。
以戴天锐利的目光,也不能看清自己的倒影,可是出现的这个人,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紫金白玉冠、英俊又温和,他含笑地望着戴天。
这个人不就是壁上那幅魔画中的那个中年人?
十万妖魔向他膜拜,血鹦鹉展翅向他飞奔。
魔中之魔,诸魔之王。
魔王!
“魔王。”
戴天惊讶。
那个魔王居然从她的瞳孔中走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戴天愣住,整个人仿佛变成了画中人。
她的脸仿佛在浮动,就宛如是烟,又宛如是雾。
从她瞳孔中走出的那个人,也仿佛在浮动。
烟散,雾消。
她也不见了。
“他”却坐在她方才坐的位于上。
戴天终于看清楚了“他”。
“他”面如玉,手也是一样,“他”在笑,笑容温柔而高贵。
“魔王……”戴天兴奋他说。
能够看见魔工的人,这世上有几个?
能够看见魔王的人无疑也是一种光荣。
魔王在笑。
秋凤梧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