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
六根金柱上的缠龙,如真金龙跃跃腾飞,傲然俯视身下。七级台阶上的雕龙髹金宝座后,蟠龙图腾威严肃谨,有藐视天下之貌。
倪项身着金绣九龙镶金缘玄色朝服,头戴九旒冕,一手支着颚,慵懒的高坐宝座之上,眯着狭长的凤眸,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争执不休的大臣。
似是累了,四指掩唇,倪项优雅的打了一个哈气,懒洋洋的抬眸望向殿外,“福子,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殿上的大臣们喋喋不休的争论,无人去在意那高高在上的男人。他就像一个华丽的摆设,需要时便拿来用用,不需要时便无人问津。
福公公望着殿外不知何时飘起的细雨,轻声细语的回道:“是呀皇上,这天还真是说翻脸就翻脸……春季多雨,是这样的。”
“去拿把伞来。”
“伞早就备着了,皇上要退朝了吗?”福公公转头看着倪项问道。
“朕要你去拿就去拿,不需要问那么多。”倪项懒洋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是,奴才这就去。”福公公矮着身子退了下去,少顷,捧来了一把油纸伞。“皇上,伞。”
倪项接过油纸伞,端在手里把玩,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伞身,“噗——”的一声,撑开了油纸伞。
大殿上争执的大臣陡然停止了争吵,木然齐齐看向倪项。着紫色宰相朝服的中年男人,嘴角抽搐,铁青着脸,愤愤的怒视宝座上毫无帝王威严的皇帝。
倪项无视大臣们的反应,饶有兴趣的把转着油纸伞,自顾自的问道:“这伞上绘的可是兰花?”
福公公满脸的谄媚相,殷勤的回道:“回皇上,是兰花。”
“这倒是应了景。”
“皇上——”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骤然让大殿“颤了颤”。
倪项撑着油纸伞,一脸莫名的看着满脸怒容的宰相,道:“慕容大人有何事,尽管说与朕听,朕这金銮殿可经不起你这狮子吼。”
慕容复拱手,“皇上,您也知道这里是金銮殿吗?臣还以为皇上忘了呢,把这里当成了您的后宫。”
“爱卿这又是何意?”倪项不解的挑眉,认真的注视着慕容复,等待他的解释。
慕容复高扬起头,不掩眼中对皇帝的鄙夷,义正言辞道:“金銮殿乃是议政庄严之处,怎么能把它当成后院玩所?皇上毫无帝王之相,臣等并无怨言,只请皇上自重,不要把上不了台面的庸俗玩意拿到大殿上来。”
毫无帝王之相?好个毫无帝王之相。那你慕容复可有帝王之命?
倪项收起油纸伞,露出一副知错的模样,“爱卿所言极是,朕就听爱卿的,以后不拿这庸俗的玩意上殿,朕现在就把它送回去。各位爱卿也累了,今儿就到这吧!福子,咱们走吧!”
说完,倪项起身离开。
“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倪项瞥了一眼惺惺作态的大臣们,嘴角擒起一抹冷笑。
迎春苑。
倪项定睛望着蒙蒙细雨中,空无一人的假山,蓦然说道:“这里更清冷了。”
福公公为倪项撑着伞。“皇上,咱回去吧!”
倪项不作声,定定的注视着假山,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突然走向假山。
福公公一愣,急忙跟上,撑着伞小跑着跟在倪项的身后,生怕倪项淋了雨。
倪项在假山下驻足,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手。”
福公公望了望八米多高的假山。“皇上您要上去?”
“手。”
“那皇上您把伞拿着,您要是病了奴才可是担不起。”
倪项对福公公的态度不愠不怒,在这宫中真心对他的,也只有这个从小就陪着他的阉人福子。
倪项接过油纸伞,福公公屈膝端起双手摆好了姿势,大声说道:“皇上,上吧。”
足尖轻点,衣袂飘然,只一息间倪项已上了假山。静静的望着那孩子每次眺望的方向,倪项心里蓦然一阵堵闷——连绵数百里的红墙黄瓦。若他不再只能看到头顶的一片天空,想他定会失望。
想到那么美妙的小人儿有一天会离开,倪项不由的又是一阵堵得慌。“福子,我们回去吧。”
隔日。
倪项看着空落落的院子,不悦的锁起了眉头,“今儿怎么也不见**?”
“想是殿下早早就来过了吧?”福公公抱着浮尘左右望了望,“通常这个时候,殿下应该是在用膳了。皇上咱也回吧,该用午膳了,咱们在这也等了一个时辰了。”
倪项合眸深吸了一口气,蓦然说道:“他没有来过。”
“皇上怎么会知道殿下没有来过?”皇上在十一殿下的身边安排了暗卫吗?福公公一脸不解。
犀利的眸扫过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这里少了他的气味。”
皇上您真是幽。福公公裂开嘴巴,笑的实在是不好看。
“带朕去**住的院子瞧瞧。”不等话落,倪项已经迈开了步子。
“皇上,那个方向是去茅房的。”福公公急忙唤道,立刻又闭了嘴,糟了,他说了茅房。
倪项陡然驻足,转身道:“带路。”
福公公见主子没有不悦,高兴的屁颠屁颠的,带着倪项前往楚清住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