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凌皓撕了一条兔腿递给楚清,“看你瘦的都快比我那老马了,抱着都咯着,多吃点,长了肉才好抱。”
楚清红着脸尴尬的接过兔腿,偷偷抬眼瞧向倪项。倪项低着头,膝上一片鲜绿的大叶子,一片一片,默默地削着兔腿肉。楚清心不在焉的垂下眼,盛放着兔肉的叶子默默地送到眼前。楚清愣住了,呆呆的盯着眼前均匀适合入口的兔肉,悄悄红了眼眶,一把拍掉兔肉,起身跑进了身后的树林。
楚清跛着脚跑进树林,蹒跚爬向山顶,身后营地的火光剩下星点,他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亮出随身的软剑,毫无章法的挥剑砍树泄愤。“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对我好,伪君子,我讨厌你,去死……”清风扫面,有力的双臂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他。
“冷静一点,你会伤了自己。”低沉的声音很轻柔,带着浓浓的心痛和担心。
“我不需要你,你离我远一点,最好滚的越远越好,这辈子我都不想见到你。”楚清的双唇微微抖动,大睁充盈着水光的眸子。
“那你就杀了我。”
楚清恼怒的推开倪项,举剑直指倪项的胸膛,“我现在就杀了你。”
倪项温柔的微笑,满目柔情,他握住剑身缓缓插入胸口,“我为你开了头,接下来就是你的了。”
楚清咬唇,向前送剑,剑尖又入肉一寸。倪项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继续,不要心软,不然我会一直缠着你。”
楚清的手微微颤抖,他感到自己开始力不从心,眼睛越来越模糊。突然,一双冰冷的手抓住了他拿剑的手,猛力向前推刺,冷寂里倏然响起一声锐器入肉的声音,惊醒了梦中人。抓住自己的手欲要再用力,楚清立即收了软剑,转身看向身后的倪凌皓,低吼道:“你做什么?”
倪凌皓一脸无辜,“我只是在帮你。”
“这是我和他的事,不用你管。”
“清……”倪凌皓不可思议的看着楚清,“难道我想帮你错了吗?”
楚清心中郁闷,身子无力的垮了下去,此刻他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再多想多说。他转向倪项,此时的倪项已是一脸的苍白,胸前的衣服被血染湿了大片。他闭目靠坐在树下,感觉到楚清的视线,半睁开眼,轻轻的勾起唇。他讨厌温柔的倪项,非常的讨厌,楚清懊恼的想,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上前。手臂忽然被抓住,楚清看了眼抓住自己的手,狐疑的转身。
“不要过去。”倪凌皓剑眉紧锁,直直的看着楚清,漆黑的眸子比天上的星还亮。
楚清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似乎陪了自己几世纪之久。“我不能看着他死。”
“他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缠着你。”
楚清有种错觉,此刻这个站在眼前的人并不是倪凌皓,倪凌皓绝对不会阻止自己救倪项。
“你到底是怎么了?”楚清皱起眉头问道。
“什么怎么了?”倪凌皓的目光躲躲闪闪,有些游移不定。他气愤的松开手,扭头说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烂泥巴就是烂泥巴,永远也扶不上墙。”
楚清越来越觉得倪凌皓奇怪,正想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倪项突然猛咳,倒在地上抽搐。楚清大惊失色,急忙上前蹲下为他查看。倪项体内至阳至阴两股真气在相互抗衡,受了重伤的他无法压制,才会导致伤势加重。楚清愁眉不展,自己是毒医,不是大夫,用毒解毒他拿手,小病小伤他会治,重病调真自己完全是个门外汉。
倪项看出楚清的担心,虚弱的笑道:“你只要帮我止血便好,剩下的就由我来做。”
楚清犹豫了一下,从身上拿出伤药准备为倪项包扎。他月兑下倪项上身的衣物,看到胸膛上浸血的绷带,神色敛了敛,拿出匕首割断了绷带,狰狞的伤口翻着血肉,已经有了化脓的迹象,这是在清泉镇蝙蝠蛊王留下的伤。为了追上楚清,倪项日夜兼程,已是两日两夜没有睡过,根本没有时间容他换药更换绷带。
楚清先为胸口的剑伤上了止血药,然后用柳叶刀细心的除去旧伤的脓水,割掉死肉。楚清心里揪的闷痛,咬着唇,忍不住要问,“为什么?”
“因为爱。”
轻轻缓缓的一句,令楚清蓦然顿住,一根白羽轻轻落在内心深处的静水上,轻轻的飘曳,静水不再是没有生气的死水。
“青,你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可是现在你背弃了自己的誓言。”翠湖岸边,青衣少年怨恨的看着面前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少年。
“竹,我没有背弃誓言,我们不是在一起吗?”青忧虑的看着竹。
“可你爱上了那个男人。”
“这与誓言没有关系。”
“不,我不会把你交给那个男人的,你是我的。”竹大吼着转身跑进了竹林。
“竹……”青拼命的大声唤着,想将跑掉的竹唤回来。
云雾缭绕的青竹里,青衣少年依偎在玄袍男子的怀里,男子双手垂放,深邃的黑眸望着竹林的深处,似乎是在等待。
“为什么今天你不抱我?”少年嘟着娇红的小嘴,手指勾弄着男子腰上的龙佩。
“青在哪里?”男子清冷的说道。
少年离开男子,走到一旁的双生竹前,抚模着双生竹,“我就在这里呀!”少年妩媚的娇笑,旋身依进男子的怀里,轻轻点着男子的唇,嫣然笑道:“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连我都不认得了。”
男子厌恶的推开少年,“青在哪里?”
少年无趣的手指卷着头发,“真是无趣,他不就在你的身后。”
男子转身,犀利的眸子四处寻觅,陡然眉头紧蹙,袍袖一挥,削了眼前粗竹的半身,少年卷缩着身子,缩在粗壮的竹节内。“青儿。”
少年听到男子的呼唤,缓缓抬起头,“颛顼。”
颛顼欲要上前将少年从竹内放出来,少年突然大声阻止,“不要过来,这里被下了女娲禁忌,你若再近前一步,修为便会尽毁。”
“哈哈哈,颛顼,量你的法力再强,也抵不过女娲留下的禁咒。”竹狰狞的大笑,左眼角下的印记徐徐绽放出妖异的赤花。
“你以为女娲禁忌真的可以难得倒我吗?”颛顼危险的眯起眼眸,右手凝聚出金色的气团。
“女娲禁忌对付不了你,盘古斧对付的了。”竹的手上化出一把金斧,他高高的举起金斧,狰狞的笑道:“我不会把青交给你的,他是我的。”
“不要竹,毁了本体你也会死的。”青焦急的喊道。
竹温柔的凝望青,“青放心,我会找到你的。”
金斧划出闪电雷鸣,同生的双竹,轰然化为乌有。
“不。”颛顼想上前阻止已是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青竹的本体化为灰烬。
“颛顼……”
颛顼悲痛的看着曾经生长双竹的地方,黯然神伤,蓦然,少年空灵的声音徐徐响起,他缓缓地转身,轻轻唤道:“青儿……”晶莹的泪珠滑落眼角。
青透明的指尖抚模着颛顼脸上的泪痕,眉头紧紧的皱着,“你不该哭的,你是神,神不该有眼泪。”
青的身体徐徐浮起,“我要走了。”
颛顼抓住青的手,“我爱你。”
青笑了,笑的很温暖,很甜美,“我也爱你。”
带着一句“我爱你。”少年的身体化作流萤,飞向天际。
楚清缓缓的睁开眼睛,眼角含着泪光,呆呆的盯着月亮。“青,青……”突然有人一遍一遍的唤着,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留在耳畔。楚清徐徐转头,惊讶的瞪圆了眸子,梦里的少年正笑嘻嘻的趴在他的身旁,晃着翘起的双脚,双手支着下巴,歪着头天真的看着自己。
少年嘟起娇红的小嘴,嗔道:“青好坏,又骗竹,害的我要自尽,不过没有关系,很快我们就会永远的在一起了。”
“你到底是谁?”楚清警觉的问道。
少年慢慢贴近楚清,冰冷的指尖暧昧的抚模着他的脸颊,少年缓缓地俯下头,红唇轻点朱唇。楚清目瞪口呆,吃惊的盯着少年浓密卷长的长睫。少年舌忝着唇瓣满意的起身,嬉笑着离去,“呵呵,我是竹,你的竹呀……”
“你不要走,回来给我说清楚,给我回来,回来……”楚清腾地的坐起来,满头虚汗,气喘吁吁的看着站在身边的三个人,呆呆的问道:“你们为什么都傻乎乎的看着我?”
“青儿,你做梦了,怎么也叫不醒,担心死我了。”倪凌皓松了口气说道。
倪项只是定定的看着他,若有所思,女人皱着眉头,明显还搞不清状况。
“我说你们都别像看动物似地看着我成吗?我发毛。”楚清搓着手臂,表示他真的怕了他们了。
※※※
“你说没有房间了?”楚清砰的一声,一掌拍在客栈的柜台上,“这里人烟罕见,黄沙漫天的,怎么会没有房间?”
掌柜的急忙抱住险些被振到地上的算盘,皱紧了面皮,一脸为难的说道:“爷爷,这里若不是人烟罕见黄沙漫天,也不会就只有咱这一家客栈了,这个季节正是南北采办的高峰,小的这店小,客房不足,您若是再晚来个一天,两间房也没有。”
楚清见掌柜不像说谎,店里进进出出的人,看打扮确是来往的行商。可两间房实在少了些,女人自己要住一间,他们三个大男人就只能挤到一间。楚清悄悄瞅了一眼倪项,坚决不要和他一个房间。“掌柜的,你这的柴房有没有空着?小爷租了。”
“啪”楚清撩了一锭元宝在柜台上。
掌柜的小眼睛贪婪的盯着元宝,搓着手殷勤的笑道:“柴房倒是空着,只是那里破旧的很,四壁透风,怕委屈了爷爷。”
“没关系,你叫人去把柴房收拾一下,拿床暖和的被褥去,爷爷租了。”
楚清很豪爽的租下了柴房,女人独用一间客房,他和倪凌皓一间,柴房自然是归了倪项。简单的用过饭,天色也已暗了下来,四个人便各自回房休息。楚清跟在倪凌皓的身后上楼,忍不住悄悄看向楼下还在独自饮酒的倪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