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林丞相已不能起床了,偶尔好了,可靠坐着与小辈们玩笑着,平素只能躺在床上了。皇帝时常会跟着秦宁来探望他,每次都被他催促着快回宫处理国事,知他是怕朝中众人对自己有非议,只得依了他小坐片刻就离开。
这一日,他与秦宁又来了林府,碰巧遇上林丞相已昏睡了两天。秦宁惊心,质问沈易,为何不与她讲。
沈易叹气,林淑拉了秦宁讲,“时好时坏的,已有过几次了,哪能每次都惊动你们。”
秦宁不忍说她,却止不住埋怨沈易,已这般了,若真醒不来,岂不是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搂着林淑不住的流泪。
若兮站在一旁,小小的脸上也挂满了忧伤,她年纪虽小,却知外公怕是熬不了多久了,一想到就要与他永别了,泪就止都止不住。边上凌瑄伸手替她拭泪,亲身安慰了她。
皇帝望着这满屋子的妇幼,哭哭凄凄的,很是烦心,走进林丞相床榻边,望着那苍老的脸庞,深陷的双眸,心下大痛,向身后众人挥手,示意他们出去,“都出去,让朕与丞相好好说说话。”
众人依言都出了去,秦宁怕他乱想,伸手扶在他肩膀上,紧握了握,皇帝轻拍她的手,道无碍,秦宁这才留了他一人,出了门。
皇帝坐在林丞相塌边,握着他枯瘦的手,心下大痛,这双扶着他长大,带着他成长的手何时变的这般削瘦。仿佛还在昨天在上林苑撞见了他,怎一晃眼,他已这般苍老了。
回想着与他在一起的点滴,眸里渐渐溢出了泪水。想着幼时初遇到他的情形,从那时开始他便陪着他,习字,练武,到后来助他夺位,出谋划策,殚精竭虑,再为他定江山,伐奸逆,尽心尽力。这一生,恐是自己的父皇、母后都不及他这般尽心待了自己。
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林丞相的手上,仿佛有了感应般,林丞相微微睁开紧闭了两天的双眼。皇帝见状,紧握住他的手,破涕而笑。
林丞相吃力的抬高了手,皇帝明了,连忙将他的手抚在自己的脸颊上,林丞相微弱的笑着,替她拭干脸颊上的泪珠,虚弱的说道,“已是这般大了,怎么越过越发的小了,若被那两个丫头看到了,还以为我死了的。”
虽是责怪,却满是宠溺,皇帝心下动容,流泪唤了声,“太傅。”
林丞相亦湿了眼眶,吃力的紧了紧被他握住的双手,“好久没听您这般唤我了。”微微笑着,仔细的看着他,“哎,我的小皇子啊,已这般大了,成家立业了,还娶了我的丫头。”
皇帝听了亦笑了笑,却又听他长叹一口气,道“不能陪你喽。”心下大痛,“太傅怎么忍心撇下我。”
林丞相轻笑,宠溺的看着他道,“怎还是这般霸道,陪了你三十余年,也该让我去陪陪远儿了。”
秦远本就是这个家的禁忌,大家都小心翼翼的避讳着,生怕再惹他伤心,现在却听他自己提起,心下顿时如刀绞般疼痛,“是我无用,不能为他复了仇。”说着紧握了他的手,含着泪说道,“幼时常说要为您尽孝,却连您最爱的孩子都保不住,还不能为你手刃仇人。”
林丞相不忍他这般自责,微微道,“你虽与我亲近,但你我亦只是师徒关系,难道我要望着你去做那等逆天之事。”
皇帝听了泪流满面,伏在他手臂上,坚定的说,“我答应您,等她走后,我定不会放过他们。”
林丞相吃力的抽出手,抚着他的头道,“好好照顾自己,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再不希望你们整日活在仇恨之中,只要你们能平平安安的,就好。”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交代道,“好好照顾宁儿,亦要好好对了雯儿,你们都是我心上的肉,剜了谁我都痛。”望着他沉默不语,叹息道,“你这孩子,就是这般死心眼啊。”
皇帝为让他安心,只得应下,抬了头,望着他说,“我答应您,只要她不招惹宁儿,我定善待了她。”
林丞相笑着点了点头,仔细望着他,一字一句沉声道,“烨儿,若说远儿是我最大的寄托,那你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好好照顾了自己,要做个明君。”
皇帝听了含着泪笑开了颜,“我答应您,定不负您所望。”
门外秦宁紧搂着凌瑄站着,听着屋内两人的谈话,泪流满面。
又与林丞相说了些许话,方离开。秦宁再三叮嘱沈易,一有事,无论多晚,必得派人进宫知晓了他们。
众人皆了解他们的心情,就怕错过了最后一面,已是这般样子了,谁都想一直陪着他,无奈宫里不比宫外,没了那般自由。
万幸的是,自那日醒来之后,便再不曾发生过这种情况,望着他神智尚清晰,众人甚是高兴。只是月底宫里传来的一条喜讯惊了众人的心。
马雯怀孕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太后很是高兴,急忙瑄了马冽夫妇进宫,探望马荣华,又请了术士,算了是男是女。听闻术士算出来是龙子,更是高兴,先不说皇帝子嗣不多,光凭马雯与她陈家的关系,就更让她欢喜。马夫人陈菲是陈家仅剩的嫡女,是现在汝南王陈铭的亲妹妹,是陈家在京城最牢固的依靠。皇上虽言明了,在他有生之年,断不会让陈家回了京,但是今后若马雯之子登了皇位,那陈家自是有希望了。
皇后虽笑盈盈的跟了太后去祝贺,心中很是愤恨,一个秦宁,已让她这般烦心,再来一个马雯,那自己的儿子,岂不是更没了希望,嘴上说了要让她注意饮食,心中却巴不得她出点意外。
马雯听了她们那些阿谀的话,也就那般,能再做了母亲,自是高兴的,若再能生个男孩,那更好了,往后的日子亦不会那般孤单,若是皇子,那今后必会扯到皇储之争,做母亲的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坐上最高的位置,那秦宁……望了望前来贺喜的人,宫中众人都来了,唯独却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