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奴握着手里冰冷的肉包子,靠在那不会打开的门上,吃吃的笑了许久。
笑自己竟然因为一个肉包子连最后的栖身之所也丢弃了。
鼻子很酸,眼睛里也湿润了。她仰望着天空,那一轮明月高高在上,冷眼看人间。
一口一口咬下了手里的肉包子,却食不知味。
因为现在是夏天,晚上也不是很冷。吃完了肉包子,雪奴恢复了一点精神,靠在门上,却没有一丝睡意。
她不甘。是的,她不甘心。
若是换做了别人,哪怕是再能忍,都被赶出了家门,还能当着什么都没有发生厚着脸皮再进去吗?别人怕是做不到,可雪奴呢?
如今又受了这样的屈辱,心里恨不得掉头就走,哪怕是去做乞丐,或者是饿死街头,她都甘愿。
可是一想到桃花,这脚就像是被生生的定在了这里,挪不开步子。
她不明白柳明堂为何如此这般的费尽心机的想要将自己赶走?只是因为讨厌自己,讨厌自己是妓女出生连累了桃花,还是有别的原因。
她来这里之前,就已经猜到了柳家必是京城的大户,可是她没有想到柳家还是皇亲国戚,是京城首富,柳明堂的母亲更是当朝长公主。
桃花的性子,她最了解不过,说好听点是单纯善良,说不好听点就是懦弱好欺。这样的桃花,在柳家这样的大宅里能生存下去吗?更何况现在柳明堂的母亲还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现在柳明堂对桃花还有情意,桃花自是会被保护,可如果这情意一旦消失了,桃花该怎么办?桃花连个哭诉的人都没有。
她只想再看一眼桃花,只要等确定了桃花的事情,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的。
所以她一直忍耐着不离开,可现在就算是她想忍耐,这扇门也不会再打开了吧。
天亮了,这扇门也终是没有再打开过。
雪奴是被从后门赶出来的,这条巷子很长,也很僻静,太阳都出来了,还是没有人经过。
雪奴苦笑了一下,在自己没有离开之前,这扇门是不会再打开了,自己若是再不离开怕是要真饿死在这里了。趁着肚子里有一个肉包子垫着,还是赶紧去别的地方吧。
只是现在的自己,身无分文,怕是只能做乞丐了。
因为坐的时间了久了,腿有点僵了,雪奴起身的时候,踉跄了几下才站稳身子。
走了几步,雪奴回头看了一眼那门。除非有人将她请进去,不然她决不再踏入。
安静的巷子里,有点摇晃的身影,身后是一大片的阳光。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巷子口,看见了车水马龙的街道,这里的人这么多,应该可以要的到一些吃的吧。
雪奴在街口站了许久,看了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将手伸向了一个妇女,那妇女看她可怜,给了他一文钱。
要想再见到桃花,就必须先活下去。
雪奴打散了自己的头发,手指模了一些灰尘到自己的脸上,向热闹的街道走去。
她眼盯着上一个穿着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的妇女,移步走了过去,可最后还是和那个妇女擦肩而过了。
她做不到,她做不到这样伸手去向别人要钱。她还记得当初她和凌歌来京城的路上,碰见的那些逃荒的乞丐,凌歌拿钱给他们,自己说的话。
“是逃荒的就要被施舍吗?是乞丐就要被人同情吗?只要他们肯劳作,这么一座城,还找不到活干吗?还养活不了他们吗?他们分明就是想偷懒,饿死活该!”
当初的自己就是这么说的,那现在自己又在做什么?自己虽是个女人,可也是有手有脚,若是伸手向别人要钱,这不正是伸手打自己嘴巴吗?
雪奴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靠着墙角呆呆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几个好奇的人都停下脚步看了许久,才摇摇头走了。
雪奴听的清晰,“原来是个傻子。”
傻子,自己就是个傻子!
终于雪奴凭着感觉将打乱的头发,又整理了几下,带上了一丝笑容,走到了人流中。
她有手有脚,京城这么大,她就不相信了她找不到一份活计。
雪奴忍着肚子的饿,去饭馆,客栈找个当小二的活,可是那些店家嫌弃她是个女子,他们只收男的,走了十几家,只有一家听她编造的可怜身世,愿意收留她。她在进入百花楼前是蓝府的下人,这些活都会干的,在柳府是她诚心不好好做的,可现在就不一样了,虽然在百花楼四年有点生疏了,不过很快就会适应的。
四天来,她只吃了一个肉包子,如今还能站着说话都是全凭着一股不愿服输的执着。尤其是午时前后,正是饭馆里最忙的时候。雪奴不想被掌柜的挑出毛病来,便强打着精神,跑前跑后的端菜,擦桌子,累的额头的汗都来不及擦,可是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这样过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雪奴的眼前也不断的发黑。
雪奴身手掐了几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恢复清明。心道,雪奴你一定要忍住,等那一桌的客人走了,你就可以去吃午饭了。为了午饭,你可一定要忍住啊!
终于这一桌的客人走了,雪奴擦了桌子,她整个人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吃饭了。
“阿雪,过来吃饭了。”阿喜端着两个大碗出来了。
阿喜是这个饭馆的老伙计了,见今日管家新招来了个女小二,而且姿色还不错,让他这个二十早已出头还没有找到媳妇的光棍开心不已。后来从掌柜的那里听到雪奴是家里闹饥荒来京城寻亲的,双亲都死在路上了,到了这里那亲戚又不愿意收留她这个吃闲饭的,便被赶了出来。心里更是对她多了几分疼惜。
听见阿喜的叫唤声,雪奴回头对他笑了笑,道:“我就来。”因为这个阿喜是这里唯一会对她笑的人,会指点她一些的人。
雪奴看着阿喜将碗放到了一个桌子,那桌子上有四只碗,真是他们四个小二的,碗里的饭菜,虽然也是客人吃剩下的,可是却冒着热腾腾的气,每个碗里还有一个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