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蒙溪一听,当即跳脚在心里骂开:“玛油!原来是要拉老子去死跟你打伴啊!”她以为这女鬼是想害死她让她和那女鬼作伴,什么好说好商量、什么逃命通通抛在脑后,立马变成只被逼急的兔子,顺手操起放在门边的鞋子就朝那女人砸去。门口就两双鞋,她扔完后这两双鞋两步蹿到屋子一角抓起简易灶台上的锅碗瓢盆通通朝那女人丢去,同时大吼:“老子跟你拼了!”操起菜刀就举了起来要和那女人拼命。随即她就被面前这副只在电视里看过的诡异景象吓得僵住。她刚才丢出去的那些东西像失去地心引力牵引般飘在空中,稍作停顿,“咻”地一下子全部回头,齐齐整整地飞回来直射她的面门,速度之快,吓得她“啊”地一声尖叫,赶紧闭眼。那些东西飘在离她面门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下。她久待不到动静,睁开眼看。她刚睁开,那些东西就一股脑地砸在了她的脸上,重量之大,径直把她砸翻趴在地上猛抱头护住自己那几乎快成猪头样的脑袋。她一边护脑袋一边还在心里骂:“妈卖屁,这个鬼好凶,完了,老子今天完了,要死在这屋里头。”周蒙溪想到要死,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往死后是什么样的去想:别人是怎么发现她的尸体,发现她尸体的时候她的尸体成什么样的,她死后变成鬼能不能打得过这女人能不能报仇,会不会死后还被这女人收拾——
她想了几下,突然发现屋子里没动静了,屋子里那彻骨的寒意告诉她那女人还在。她抬起手臂,露出那张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头朝床上望去。那女人曲膝坐在床中央,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幽绿的眼珠金光闪闪的眸子衬上那笑,说不出的诡异。周蒙溪打个哆嗦,在心里喷:“枉子那么好看的一张脸,长了一双那么难看的眼睛,还不如瞎球算了!”她退缩到墙角,问:“你到底想做啥子嘛?想要弄死我就给个干脆!”
那女人起身,下床,穿墙而过,走了。
咦?不弄死我?就这样子走了?周蒙溪又惊又喜,立即跳起来像逃命似的扑向门口。活命要紧,哪顾得上身上的那点皮肉伤,她一把按在门锁上,一扭门——门锁纹丝不动,被扣死了!
周蒙溪存着侥幸心理,以为是自己把门锁死了,她试着开了好几次锁都开不了。这女的还是想要弄死她啊!周蒙溪颓废地坐在地上泫然欲泣又欲哭无泪,倒是因为屋子里的气温一直很冷,感冒了,鼻涕不停地往下流。
她坐在那里,刚抹了两把鼻涕,屋子里的空气又骤然变冷,周蒙溪打个激灵,抬起头就看到那女人又出现在屋子里站在她吃饭的小桌子前,变戏法似的弄了一盘菜和一盆饭放在桌子上。
那女人轻轻地说句:“吃吧。”返身又坐到床上去。她的声音虽然好听,但和她“人”一样缺少人气,幽幽冷冷的和常人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同。
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周蒙溪也是饿急了,鼻涕一抹,奔到小桌子前。她看到没筷子,又返身去拿来筷子奔回饭桌前,夹了菜就往嘴里送,她连碗都不拿端起盛饭的盆子就开始扒饭,活像一只饿死鬼投胎。
周蒙溪吃饱后把筷子一扔,坐在小凳子上看着那女人,说:“来嘛,给个痛快。”把流出来的鼻涕往里用力吸回去,再一想这样不雅,又起身去把仅剩的一点纸巾拿来擦了鼻涕。
那女人从袖子里模出一块玉递过去,说:“你把这个戴上。”
周蒙溪惊讶地看着那女人,不杀她?还送她东西?
“戴上它你就不会再畏惧我身上的寒气。”
周蒙溪看过那么多的书也知道这类不属于人类的啥啥给人东西是要人用东西交换的,她不敢要。
“拿着。”
“你有什么交换条件?”周蒙溪冷得发抖,鼻子止都止不住。
“你不能告诉别人关于我的存在。”
周蒙溪一听,立即瞪圆眼站起来,问:“你不杀我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不过如果你告诉别人我的存在,我会在你说出来之前杀了你。”那女人的手轻轻一扬,玉飘过去套在了周蒙溪的脖子上。
那玉贴在周蒙溪的胸前,一团暖气从玉上渗入周蒙溪的胸腔再漫至全身,周蒙溪身上的寒气顿消。她的眼睛一亮,心说:“这难道就是小说里写的奇遇?”周蒙溪心念一动,膝盖一弯,摆开双臂一头嗑在地上,大喊:“师傅。”
那女人“噌”地一下子从床上起身,飘到屋角站得远远的,说:“我不是你师傅。”觉得有些失态,她低头掸掸自己的裙子以作掩饰。
“你收了我嘛!”周蒙溪抬起头望着她,说:“算命的说我多适合学道的。”想起这女的一起说普通话,又改成普通话说:“你就收了我嘛,算命的说我挺适合学道,我想我应该很有天份。”
那女人默默地看着她不作声。
周蒙溪见她又是一副幽冷盯着人的模样,顿觉背脊生寒,低下头去,不敢再吱声。
那女人说:“你之前倒霉是因为百鬼缠身,如今有我在,它们不敢靠近你,你可以出去找工作混饭吃了。但是记住你脖子上的玉不能随意示人更不能卖掉。我再说一遍,如果你敢告诉别人我的存在,我立即要你的命。”周蒙溪穷成这样,已经在便卖屋里仅有的这点东西。那玉值钱,难保周蒙溪在没饭吃的情况下打那玉的主意。
周蒙溪赶紧点头说:“知道知道,我还是多爱惜自己的命。”
那女人勾勾嘴角,说:“不见得。”
周蒙溪说:“你没发觉我挺怕死的吗?”。
那女人上下打量周蒙溪两眼,微微扬了下嘴角,说:“没发现。”
周蒙溪一点一点地往门口挪,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走了吗?”。
那女人点点头。
周蒙溪如逢大赦,跑到门口,用力扭门锁——开了!她拉开门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外面冲去。
她一口气冲下楼,跑出去老远,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跑不动时才停下来,撑着膝盖直喘气。她让那女人缠着那么久,现在跑出来还真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很快,她悲剧地发现自己虽然跑出来,但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就算是去找工作,自己不仅身无分文、证件没带,一身衣服全是汗嗖味,落魄得比乞丐还不如。她这样去找工作,非得让人打出来不可。
她就算要跑,没钱、没证、没行李的她怎么跑?跑了也会因为找不到工作饿死。她回去拿行李肯定是不行的,那女的绝对不会放她走。周蒙溪犹豫再三,又回到她的小窝。她走到家门口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迟疑两秒,抬手敲门。
“咔”的一声响,门开了,周蒙溪推门进去后门又立即自动关上。她发现原本乱得像狗窝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瞬间想到了田螺姑娘,心里一喜,赶紧往灶台看去,心说:“有饭吃。”
灶台上冷锅冷灶,什么也没有。
周蒙溪略有些失望地朝睡在床上躺得笔直的那位望去,在心里嚎一句:“没有饭吃啊?”这话也只敢在心里嚎一下,她不敢招惹她,轻手轻脚地去取下自己晾晒的衣服,抱着衣服去洗了个澡,再悄悄地拿了证件,将几件换洗衣服塞进背包,准备抛下这些不值钱但却让她有点小心疼的家什闪人。
那女人仍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低缓的声音却是从她所在的方向飘来,说:“你没必要走,如果我不想我留在这里直说就好。但如果我走了,没有我的护佑,周围的鬼怪都会来找你,你活不过今晚。”
周蒙溪闻言打个冷战,问:“我到底啷个——”话音一转,改成普通话,问:“我到底怎么了嘛?”
“还记得你家乡的那座八角戏台吗?十二年前,你爬上那戏台捅破藏在戏台里的八臂神像中了诅咒。”
周蒙溪惊诧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捅破了神像?难道你是神?”
那女人说:“不是。”。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呢?”周蒙溪追问。
那女人说:“我被压在八角楼下,那神像镇了我四百多年,直到你打神像捅破打破禁止,我才得以月兑身。”
周蒙溪闻言抬起自己的左手就连打几下左手,在心里骂自己:“叫你手爪爪痒,叫你乱剁祸事。”她又问:“那你……为什么会被镇在戏楼下?”
那女人扭头扫她一眼。
周蒙溪吓得又退两步,背靠在门上。那女人扭头就像是摊那的尸体突然拧过头来看人,再加上那双眼睛太诡异,她实在渗得慌。
她又扭回头去,望着天花板说:“因为我不是人。”
周蒙溪心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人?”她想起小时候看的《新白娘子传奇》,说:“难道你和白娘子一样?”
“我不是妖——”她的话突然顿住,幽然一声叹息,说:“或许是妖吧。”觉得周蒙溪问太多,自己说太多,坐起身,说:“你可以叫我月朔,月亮的月,朔气的朔,意为‘寒月’。”
周蒙溪心说:“那干嘛不直接叫‘寒月’啊,她再一想,‘寒月’这名字太通俗,小言情都快用烂了,还是月朔好听,古雅点。”人家都自报姓名了,她也报上自己的姓名自我介绍:“我叫周蒙溪,西周的周,蒙溪河的蒙溪。”她看着那女人,心道:“人如其名,这个名字挺配你,你还全身都冒寒气,还会发光。可惜是冷光,照亮的范围也只有她自己,要不然晚上用她来照明,还可以节约电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