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里住了两日,每日到了时间就有人送来食物饮料,想要洗澡也有专人传水,洗完之后他们还会主动清理干净,刘小刁却过的颇为难受,他觉得他被人软禁了,因为期间李少卿再没有出现过,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他再忍耐不住,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一脚跨出了房门。外面没有人看守,也没有人阻拦,刘小刁呆呆的站在门口,一时间心里想了很多。这天的天气不错,阳光不算热烈,风却暖暖的,萧遥躺靠在院子里的一张长椅上,正在惬意的晒着太阳。刘小刁一下子心理就不平衡了,快步上前,一脚将他踹了个跟头。“唉哟!”萧遥一看来人是刘小刁,想要发出的火气眨眼间咽了回去,奇怪的道:“诶!你肯出来了啊?”刘小刁听了顿时有些难为情,总不能说他误会别人把他软禁起来所以才没有出来!便岔开话题道:“这两天你都干什么了?”“没干什么呀!吃饭,睡觉……”萧遥一脸懵懂,扳着手指一件件报告两天以来的生活状况。刘小刁几乎被他这幅样子气死,只能继续旁敲侧击的问道:“你……到外面去过么?”“外面?”萧遥略有些奇怪的望了一眼刘小刁,然后接着说道:“外面就一条老街,连家妓院都没有,据说今天晚上本地有个庙会,可能会热闹点。”刘小刁听完重重的叹了口气,对眼前这个家伙是彻底的无语,摇了摇头注意力转而集中到前面不远处不时经过的侍女身上,她们时不时的端着个托盘,拎着个热水壶走过,看样子颇为忙碌的样子。萧遥注意到他的视线,于是主动为他解释道:“里面那个就是我们费了千辛万苦救出来的,得了怪病,刚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快不行了,这不,折腾了三天了。”怪病?刘小刁的好奇心被勾引了起来,他知道这时候的医疗水平真不怎么样,由于很多常识性的东西都很缺乏,往往被人以为是得了怪病,于是就向萧遥询问起了具体症状细节。“……人很消瘦……都快不成人形了,可肚子很大,都快撑破了一样……那个……从来没听说过……总之我觉得他没得救了!”萧遥说的眉飞色舞,口干舌燥,完了以后急忙补了一杯茶水。刘小刁则是在旁边听的云里雾里,大肚子病真是闻所未闻,觉得这并非是他所能解决的,于是立刻扔到脑后,决定出去逛逛。走出客栈大门,一路上果真无人阻挡,他们所在的这个镇子不大,也的确如萧遥所说的,连家妓院都没有,一条街走上几百步就到了头,实在没什么东西可看,于是刘小刁转身返回,在客栈旁边的茶馆挑了个位置坐下,但很快他就失望了。茶馆街肆本是消息流传之所在,这家茶馆虽然客人不少,却无人谈论什么消息,这让他感觉有些郁闷,亏他特地要了壶上品龙井,想要起身结账的时候竟又发现身上忘了带钱。一惊之下,刘小刁赶忙上下打量了下自己的衣服,如今身上这一身行头是客栈那些侍女为他准备的,素白的绸缎衣服,针线考究,虽没什么金丝银线之类的装饰,但看起了也不算寒碜,这让他多少有了些底气,实在不行,月兑件衣服抵押一下也未尝不可,于是他招来店里的茶童子,将事情说了一遍。“客官可是与客栈那位个子高高的客人同来的?”茶水童子边说边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刘小刁回想了一下,他们这群人中,李少卿的个子是最高的,刚刚一路出来也没见周围有那么高个子的人在,于是就点了下头。茶童子一看立刻笑了一笑,让开道路说道:“那公子请,再晚些可赶不上饭点了。”刘小刁被送出茶馆的时候如在梦里,这像是在做生意么!还是说李少卿的面子有那么大?他不由有些怀疑茶馆的人认错了人,于是害怕他们反悔,加快几步回了客栈。客栈里更加忙碌了,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女人站在院子正中,对着前后伺候的人一阵呼来喝去,秋怀玉安置的房间门大敞着,却挂起了一张帘布,时不时有人端着个脸盆,倒出盆热水什么的,那水微微有些泛红,散发出一股檀腥味。看这阵势,刘小刁不愿靠近,远远绕道回了房间,正等待晚餐的时候,对面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阵嘹亮的哭声,哭得是嘶声力竭,听声音应当是个颇为健壮的婴儿,只是持续的时间长了些,不知道是谁家的母亲,这样不会照顾孩子。晚饭的时候,往常送饭的侍女没有来,倒是几天不见的李少卿终于出现了,他带了整整一只大肥烤鸭,几样小菜,还有一壶米酒,脸上带笑,看起来喜气洋洋的。“来来来,今天陪我喝一杯。”一见面,他就这样说道。刘小刁这几天也算是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对李少卿不再保持刚开始的那种敌意,而且他心里其实也承认,他的计划缺乏准备,漏洞太多,成功的几率确实不高。两人静静的喝着,吃着,李少卿不开口,刘小刁也不抢先说话,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这一切显得那么的反常。吃完以后,李少卿主动收拾了东西,依然没有开口,就这么走了,但从他离去的表情上看,显然是心情不错的,这让刘小刁简直一头雾水。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就有人送来一套衣服,白边红底,做工十分华丽,瞧着像是节庆的礼服。起初刘小刁还不愿意,觉得穿这样的衣服出去实在太招摇了,那知李少卿在门口一站,顿时让他愣着说不出话来,任由周围的人伺候着换了衣服。此时的李少卿,头戴一顶白玉冠冕,黑白两色长袍,身后大氅拖地三尺有余,需要两个人在后面拎着,两条袖子跟手腕上都缀上一片半月徽章,他人本就身高,如今这样一副打扮,顿时显得威势十足,简直如同即将加冕的君王。“你怎么穿成这样?”出去以后,刘小刁便问了一句,但随即他就知道了答案——原来外面的每个人此刻都穿了一身十分夸张的礼服,不远处的萧遥一身纯白罩衣,远远望去犹如一只落单的白鸽,但见他挺胸昂首,不知道底细的人可能还真会被他骗过,以为是不知道哪个世家出来的俊彦公子。“跟我来你不就知道了。”李少卿说完便执起他的手,向前走去。刘小刁几乎是被他拉着走出客栈,只见外面一派喜庆节日的气氛,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到处是彩带跟鲜花,地面也早被打扫过了,看不到一丝灰尘,一旦他们靠近经过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会立刻让开道路,沿着老街向前,直到尽头,那里居然一夜之间建起了一座木质高台,台上竖立一座顶棚,顶棚周围用竹帘挡着,看不清里面的东西,而在竹帘之前又竖着一根高高的仿佛旗杆一样的东西。在台下一阶的位置,左右都摆放了几张椅子,此刻椅子上都坐了人,只有一两张还空闲着。起初刘小刁还以为这是本地在举行什么仪式庆典,直到随着李少卿走上高台的时候才知道并非如此,因为高台之下右首第二张椅子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魔欲宗的宗主——何步尧。刘小刁想要退缩,但手被紧紧的抓着,他想逃都没有办法,他不知道李少卿有没有向何步尧告发他,隐隐的还有一丝侥幸,但更多的却仍然是害怕,潜意识的不想靠近,可他最终还是来到了何步尧的面前。“久仰何宗主英名,今日一见果然神色不凡。”李少卿落落大方的行了半礼。何步尧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刘小刁,却是回的全礼,不急不缓的回道:“不敢,劣徒承蒙关照了。”刘小刁这才呐呐上前,轻轻唤了一声:“宗主!”何步尧并没有着急对他说些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他退下。刘小刁奇怪的看了李少卿一眼,发现后者正对他微笑,不单如此,还适时的对他眨了下眼睛。他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赶紧跑到何步尧身后,跟早就在那里的宸风站在了一起。李少卿安排完刘小刁之后,便转身继续向上,登上高台。不用说,其他椅子上坐的同样是与何步尧一般身份的人物。刘小刁到现在也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帮魔头魁首聚集到一起。只是他如今还有些心虚,不敢开口询问,只能暗中细细观察。刘小刁认识的人物不多,只有坐在何步尧上首的驭女宗主齐放他见过一面,但从各自所穿衣服形色,他也能推测出一个大概来。三教四府八宗各有各偏爱的颜色徽记,就拿他们魔欲宗来,此刻何步尧身上穿的就是同刘小刁相同的白边红底礼服,看起来愈发的雌雄莫辩,倒是身旁宸风,一段时间不见,这小子居然长高了许多,与他相较已隐隐有超越之势。在齐放的对面坐着一名戴着一层轻薄面纱的女子,他的身材妖娆,穿红戴粉,料子尽是轻薄的蚕丝,远远望去有清透之感,增添诱惑的同时却又不显轻浮,只见她一双美目,频频向齐放射来,只可惜后者却不为所动,如无意外,这一位便是八宗之中唯一一位女性宗主——合欢宗宗主慕畑婉,别看他如今这样一副人畜无害风情无限的样子,十几年前她便是武林中远近闻名的吸血妖姬。合欢宗与驭女、魔欲一样,同样是行采补以涨自身,功法却相较而言要阴损刻毒的多,被他们采补过的男子无不是武功尽废,心脉大损,偶尔能保住性命也多半活不了几年。所以虽然宗门内多的是外形美丽的女子,魔门上下却鲜有人愿意接近。就比如坐在慕畑婉下首的中年男子,便歪着头,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姿态,看都不看身旁的女人一眼,而他身上最显眼的便是脸上的蜈蚣纹身以及缠绕在肩头的八尺蝰蛇,能够驱使蛇虫之类对敌的,八宗之中唯有魔兽宗能够办到,而魔兽宗的宗主正是绰号“蜈蚣蛇”的六槐斗。六槐斗的下首同样是一位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他的胸前礼服上十分显眼的绘了一副阴阳八卦图,不用说应该就是乾坤宗了,只不过乾坤宗宗主姜无涯行踪诡秘,没什么人见过,更无什么绰号传闻,所以刘小刁并不能十分肯定这个人就是姜无涯。乾坤宗下首的最后一张椅子同何步尧下首的那张椅子相同,一样空着,刘小刁于是将目光转向了最后一张座位,那上面坐着的相较于之前几位可以称的上是年轻男子,一身素白的罩衣,唯一令人在意的便是他脸上的眼罩,他乌黑的眼罩几乎遮蔽了半边脸孔,但从侧面望去,这人还是堪称英俊的,顺着那人的目光望去,可以很轻易的看见萧遥那张带着畏惧的脸,不用说,那人一定是天道宗的某位护法了。哗啦一声,竹帘轻响,李少卿终于从帘台中走了出来,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卷金色的布齐,出来以后纵身一跃,攀至杆顶,金布展开,竟是一面黑底金边的半月旗。当李少卿落下以后,整个城镇瞬息之间归于平静,原本庆典一样喧闹的人群统统沉默了下来,无论刚刚在干什么事情,此刻都停了下来,然后一个两个三个……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几乎同声高唱道:“我等拜见府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