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甚好!”将那蹦跶的已经不太欢畅的鱼交给我,抬手一挥,酒楼门口的额匾上就刻上了“芳菲楼”三个鎏金大字。
公孙初白这番大手笔早已惊动了附近做生意和逛街的小鬼,纷纷围过来看稀奇,不消片刻就密密匝匝挤的水泻不通,对这座突然冒出来的酒楼指指点点。
身处焦点之中的狐狸依旧是面不改色风度翩翩,接过我手里的鱼,道了声:“姑娘请进!”
我随着他走了进去,只见屋内连桌椅板凳都摆放的整整齐齐,他又引我上楼,“姑娘请!”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给我说:“这二楼都是雅间!”
我仔细瞧了,二楼的雅间数量不多,但个个都无比宽敞,雅间之间用镂空的木雕板隔开,木雕板的花纹有山水、花鸟、麒麟、祥云,竟是无一相同。雅间里垂幔拂卷,过道上还摆了些珍宝古玩。直看的我眼花撩乱,目不暇接。
带我走完一圈,这狐狸引我在一楼坐下,道:“姑娘稍后片刻,小生去去就来!”说完他拎着那两条鱼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狐狸端上来两盘子晶莹洁白的鱼脍片,薄如蝉翼,配了秋油、姜、芥、橙齑和醋。他放在桌上,递给我一双筷子道:“姑娘请用!”
我夹了一箸沾了芥和醋放入口中,肉女敕而爽滑,咸鲜味美,竟是从未吃过这般好滋味,忍不住胃口大开,又夹了几片细细品尝,方才开口问道:“这是刚才那两尾南极大鱼?”
他点头,“正是!这鱼是在下亲自所脍,不知可否适口?”
我放下筷子,取出那个玉佩道:“碧柳多谢公子今日布了这个好酒楼,置办了如此的美味珍馐,如此用心,倒让碧柳惭愧了!这玉佩是碧柳那日一时气愤才从公子那里擅自取过,之前的事情碧柳也多有冒犯,还请公子雅量!”我一边说,一边将那个玉佩递了过去。
他却笑着不取,道:“无妨!姑娘带着,就算是小生赔不是了,这玉佩是公孙家的宝物,日后莫管仙妖鬼神,见了这玉佩就会给三分薄面。”
见我还要推让,他又说道:“莫说这个玉佩,就是这个酒楼,日后也是姑娘的了!”
我唬的跳了起来,“使不得,使不得!”
他望着我,眼中透漏着笑意,“君子好吃!我又是个贪嘴的,这开个酒楼也是在下的想法,日后我来供应鱼菜生鲜,姑娘只需负责做好饭菜就可以了,若得了收益,我俩对半分成即可!”
见我沉吟不语,他有又了一副猛药,“姑娘今日看起来是不打算回阎王府了,在下担心姑娘在酆都城一时寻不到个落脚之处,再说,除非在下这里,酆都城所有的鬼不都是任由阎王驱使,怕是没有鬼敢收留姑娘!”
我一咬牙,“那碧柳多谢公子了,不过这收益不要五五分,公子只需开给我一些工钱即可!”
这狐狸自怀里掏出一把扇子,“唰”的一下打开,一边摇着一边道:“姑娘喜欢怎样就怎样了!”旋即又压低了声音道,“姑娘知道我是个老饕,今日姑娘若不答应,在下可真的担心再去姑娘那里偷吃!”
这话逗的我一乐。他站起来,“姑娘慢慢吃,我去去就来!”
只见他摇着扇子出了酒楼的门,站在门口对那些围观的小鬼双手一抱拳,大声吆喝,“诸位!今日酒楼开张,亟需些伙计杂役,工钱一个二十两冥币!”
二十两冥币应该不算少,顿时这些小鬼们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前排几个跃跃欲试,公孙初白手臂一挥,“里面有位姑娘,就是掌柜,只要她点头允了,就是一个月二十两冥币!小哥们若有意,里面请!”
我在里面微微笑着,见他在门口吆喝,即是如此,通身的风流气度,竟是丝毫未减。
起初有几个小鬼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见了我毕恭毕敬的说:“姑娘,我等是来面试的!”
我问他们:“你们从前都做什么营生?可有懂的庖厨之道?”他们一个一个上前来说,
“小的原来是城南做染坊的,生前吃遍了各处美味,应该算是略懂品鉴之道!”
“小的不是给自己谋个生计的,我家娘子擅做鱼生,请问姑娘收不收女伙计?”
“小的是个饿死鬼,那食材生鲜品质如何,一嗅便知!”
来面试的鬼越来越多,竟在酒楼前排起了长队,我听的头昏脑胀,只捡着看的有些顺眼的留了两个。
正在我听的昏昏欲睡之时,听见有个声音道:“小的是在十五层地狱里负责刷洗血池子的”
我惊喜的睁大眼睛,喊了声:“有钱!”
有钱抬眼,四只眼睛此时喜的都忽闪忽闪,“真是姑娘您!外面围的水泄不通,小的看不见,只估模着敢从这里开个酒楼了,除了姑娘,应该也没用别的鬼了!还请姑娘收下小的!”
一见故人,我亦乐的眉开眼笑,“自然!你要是肯来那是最好不过,只是你那府衙里的营生,你可舍得?”
有钱和我处的久了,说话也直接:“姑娘的为人,小的再清楚不过,与其在那里继续刷血池子,倒不如跟着姑娘过的开心!再说我这样的,姑娘用起来也顺手些!”
我点头,“留下了!”
突然这排队的诸鬼似海水一般涌向两边,中间留出一条大道。有人自楼外负手拾阶而上,闲庭信步,神色悠然,路过门口那只石狮子,冷冷一笑,“我当用了什么厉害神兽,想不到是一只贪食兽而已!”
说完手指一弹,那石狮子竟化成一只无腿粗腰,满面长毛的巨大饕餮,它摇晃了一子,长啸一声踏云而去。
公孙初白笑着迎上前去,“不过是只饕餮而已,再招一个又何妨?”说完一挥袖子,一座石狮子重新立在了放才的位置。
他走到阎王面前,眼里收了往日那嬉笑神情,双手拱拳:“酒楼明日迎宾,还请阎王明日再来!”
阎王冷冷的看着公孙初白道:“公孙兄,你到我府中偷面,吓到了我的娘子,我念着旧时情谊,不曾怪罪于你,还多有替你遮掩,今日我娘子一时负气出走,与你何干?”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门口围观的都知两尊大神惹不起,纷纷做了鸟兽散。
我让有钱带着那几个方才选的伙计去后面避上一避,走到阎王的面前,冷着脸道:“谁是你的夫人?阎王说话还请自重!”
公孙初白亦道:“转过三世,就连月老的姻缘薄上也都一笔勾销了,阎王大人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这两人的话语让我心中疑窦顿生,但此时这两人对立着,俱横眉竖目,身后青烟袅袅,各不相让。
公孙初白冷笑,“阎王今日不请自来要带碧柳姑娘走,可是有没有问过碧柳的意思?”
我上前一福,“碧柳已经做完了钟圣君家的喜宴,断无继续在王府中住下去的道理,今日有个酒楼让我能自食其力,我是绝不会跟你回王府的!”
阎王猛的扭头看向我,眼里满是伤痛,“碧柳,若是本王有何做的不对,你但说无妨,为何突然将本王拒之门外?”
我惨然一笑,看着他,“王爷今日真要奴家说明缘由才肯罢休么?”
我又向前一步,“你知我留在此地,就是要等我的夫君下来问个缘由,可是我还有十几日的阳寿,为何王爷不让我还阳?”
我的口气咄咄逼人,阎王往后退了一步,我继续说:“若我有那十几日的阳寿,我便可以亲口去问问我的夫君,为何在成亲那日在粥里下毒,我对他不曾有愧啊!”
话到此处,若非是鬼流不出眼泪,我怕是早已涕泪交流,只是也已经话不成声,“我何苦在这里受这等煎熬?”
一时之间阎王和公孙初白都不说话了,只余我一个,忍不住伏在桌上,恨不得痛哭一场。
我活着的时候,被我的夫君欺骗。
可是当我死了,我遇见你,以为你对我是好的,可是为什么你还是欺骗我?
我只愿意得一良人,能与我百年好合,花好月圆。可是为何遇见的,都是谎言和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