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封太子之事再次提上议程,奏请人选还是最不被看好的坤王。朝中两大重臣鼎力支持,引得群臣哗然,皆是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私下探问两人均不得回应。而皇上的态度更是模糊不清,不似前几回那样推说时候尚早,而是简单两个字“再议”就散了朝。
皇上语意不明,丞相闭门谢客,众人想一探究竟不得其所,纷纷举棋不定犹疑不决。是继续观望,还是选定立场,都是两难的抉择,令人头疼不已。
臣子急,皇嗣们更急。在外地视察兵防的赵谨恪得信后连夜赶回京城,自家门还未进就先去了太尉府,和李勋两人关进书房议事。
策马加鞭赶了几天几夜,赵谨恪仍有些粗喘,猛灌了一壶茶,随手拿了本书迎面扇着风。
“四弟打小就少根筋,头脑简单,不会想着去争太子之位。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怂恿,三弟绝对月兑不了干系。他为何自己不争,非要将四弟搅进来。这个老三,越来越叫人看不懂。”
李勋轻捋长髯,沉思中细眼眯成缝,静默一会突然出声。
“煜王未必真想推坤王一把,他离京多年,朝中又时有人事变迁,他拿捏不准。此次举动,怕是试水在先,寻找朝中可用之人。”
赵谨恪坐定后平了躁意,冷脸沉声道:“早知道他还会回京,我当初就不该心软。”
“以前的事王爷休要再提,言出必有失。当务之急,是想好对策应付眼前这桩。”
“岳丈有何好办法。”
李勋起身负手踱着步,来回掐着长须斟酌道。
“如今圣意难测,我们不宜急切行事,强出头弹劾请封绝非上策,恐失君心。”
李勋停下步子,对着赵谨恪笑道。
“王爷府上养的一群清倌正好派上用场,可以选几个容貌上乘易于控制的送到煜王府。煜王妃一年后才及笄,煜王身边没个服侍人怎能行。王爷做为兄长,为弟挑选侍婢乃是天经地义,在外还能搏个好名声。而且在煜王府内安插了眼线,做事就不会这么被动。”
“可是三弟向来与我不对盘,他不一定肯收。再说,听闻他对新王妃十分宠爱,送去的人他未必看得上。”赵谨恪分析道。
李勋不以为然,食色性,人之本性,他就不信赵谨煜能够免俗。
“我们只管送去,收不收就是他的事。能收下,自然好。若是不收,对你也无碍。只能说你做兄长的尽到心意,而他当弟弟的却不领情,左右都是你在理。”李勋自得笑道:“趁机将他的内院搅浑,让他自顾不暇,哪有心情想外头的事。”
“岳丈好心计,谨恪自愧不如。”赵谨恪将李勋好一通夸,一改来时的焦躁,眉眼和顺许多。
“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厮在门外扯着嗓子叫唤,得令进来后乍见赵谨恪就要作揖。
赵谨恪不耐的打断他。
“有事就赶紧禀明,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少爷在外遇到坤王爷,两人发生口角,好像要打起来了。”
“你怎么不拉住他,要你这小厮有何用,”李勋气急败坏的给了小厮两耳光,将他踹倒在地,拍着大腿直叹气:“孽子,真是孽子,打骂不听,尽给我出去蹚浑水。”
“岳丈急也没用,还是先把人带回来,省得事情越闹越大,一发不可收拾。以后在家关好了,别再出去添乱,害人害己。”
赵谨恪还有公务在身,私自回京不能久待,只想解决心头隐忧给赵谨煜添添堵。至于李恒那厮,他一直瞧不上,懒得操这妻弟的闲心。这种做事完全不经脑子的蠢货,只会坏他大事。
李勋把赵谨恪送出偏门后,急匆匆的带着几个家丁去寻李恒。赶到地点时,早已不见了赵谨坤。只有李恒一人仰躺在路边哎哟哟直喊疼,本就生得肥头大耳,被打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得厉害,难看得很。
儿子给打成这样,李勋既心疼又生气,揪住他耳朵不停念叨。
“我跟你怎么说来着,叫你少出门少惹事,你怎么就是不听。非得把小命搭上,才算折腾够。”
李恒眼睛肿得睁不开,脸上横肉皱成一团,一个劲的叫着疼。
“个个傻愣着作甚,赶紧将少爷抬回去啊。”李勋冲着家丁们直吼,心里头憋着一股子气,实在要发泄。先是煜王,再是坤王,怎么都喜欢跟他们李家过不去。偏偏自己又得罪不得,冤孽啊冤孽。
李恒惨兮兮的给抬回了府,赵谨坤则乐呵呵的在街上瞎晃悠,一路上左勾拳右勾拳耍得架势十足。六福跟着自己主子,苦哈哈的皱着眉头。
“没想到小爷我竟然是个练武奇才,不耍不晓得,一耍起来还真有两下子。改天再找九霄多学几招,六福,六福,”没人应,赵谨坤转身,“想什么呢,爷的话竟敢不好好听着,是不是想见识爷的蟠龙爪。”
六福皱着包子脸,愁道:“爷是痛快了,可奴才又要受罪了。三爷罚人的花样千奇百怪,奴才这小身板承受不起。”
“怕他作甚,我还要找他算账呢。”耍拳耍得忘乎所以的赵谨煜总算记起了此行目的,蟠龙爪也顾不上耍了,拐个方向气冲冲的直奔煜王府。
“有了,有了,”清芷感觉手中一沉,激动得直叫嚷,使劲拉线将杆提起,却发现钩上空无一物。偏头满是不解的看向赵谨煜,“怎么没了,刚才明明有的。”
小媳妇茫然的小眼神,无辜得招人疼。赵谨煜怎么看怎么爱,将人搂在怀中,手把手的教。
“娘子声音大得连为夫都吓了一跳,何况水中的鱼儿。收杆时要用巧劲,用力过猛死拉硬拽都是不可取的。”
赵谨煜大手覆上清芷小手,紧了紧她手中的鱼竿装上饵调好子线,轻轻松一甩,线在水面上划过一条优美的弧度后悄然入水。
高手就是高手,光是动作就够赏心悦目的。面对赵谨煜常常突如其来的亲昵,清芷已由无所适从变得淡定自若。既然反抗无效,那就只能麻木接受。转移注意力,是最好的办法。
突感手上沉了沉,清芷仰着小脸兴奋的看向赵谨煜,再也不敢随意出声。
赵谨煜宠溺的笑了笑,握着她的手缓缓拉线收杆。
“三哥,三哥。”
“没了。”清芷耸耸肩,无奈看向赵谨煜,这回不是她吓跑的。
赵谨坤兴师重重而来,看清两人做的事,双眼瞪得老大,愤愤道:“三哥,这可是我专门托人从外藩带回来的芙蓉鲤,送给你和嫂子做大婚之礼的。你怎么能,就这么给我糟蹋了。”
“哥没你风雅,鱼生来就是给人吃的,光瞅上几眼又不能饱肚。”赵谨煜继续放钩,抽空扫了他一眼,威胁意味十足,“你惊跑了我的鱼,害得我娘子少了一条鱼补身子。最好是有天大的事,否则哥不饶你。”
“其实,少吃一条也没什么。”清芷小声插上一句,这人有点执拗。
“一条都不能少,给娘子补身最重要。”赵谨煜坚持。
好吧,她妥协。清芷同情的看向赵谨坤,你最好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原本理直气壮的赵谨坤见他三哥表情严肃,气焰瞬间消失无踪,委屈的嘟囔:“哥,我不想做太子。”
“不想做就不做,没人逼着你。”赵谨煜盯着水面,眼睛都不眨一下。
“母妃今早召我进宫训话,要我断了做太子的念头。天地良心,我从来没有想过太子之位。在弟弟心目中,这太子就该是三哥你来做。”
“拣重要的说。”赵谨煜不想听废话。
“我心里难受憋屈得慌,出宫后碰到李恒那猪头。一脸风骚劲看得我就上火,肯定是盘算着去哪个窑子里风流。”
“然后呢。”清芷追问,肯定没好事。
“一时冲动,我把他揍趴下了。”赵谨坤边说边注意着哥哥神色,有些泄气,怎么还是面无表情。
“你确实冲动。”李恒再怎么欠揍,你也不能当众揍他啊,传出去多不好。清芷叹口气,这兄弟俩一个德性,皇家出品,无法无天。
“有人看到没。”
场面沉寂下来后,赵谨煜突然问道。
“我把李恒的小厮赶走,拖他到巷子里动的手。那巷子偏着呢,没人看到。”赵谨坤拍胸口保证。
“还算有点脑子,你这身手也就对付他够用,以后找九霄多练练。”
赵谨坤点头点得没劲,还以为三哥会狠夸他一番,哪晓得这么不咸不淡的。
又是一阵沉寂,而后水面扑腾一声响打破寂静,赵谨坤心痛的看着一条大个芙蓉鲤被哥哥装进了水罐。
赵谨煜钓够了今天的鲤鱼数,便卷线收杆,提起水罐。
“娘子回屋等着,为夫给你做汤去。”经过赵谨坤身边时拍了拍他肩膀,“干得好。”
怔愣片刻,赵谨坤忽的傻笑起来,望着清芷直乐,“三哥居然夸我了,还是一本正经的。”
清芷瞅着他,目光充满怜悯。不过是一个刚满十九,求表现求认同的小男人。
分数出来了,不高不低的,忧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