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四周,二十余名手下困顿原地,束手无状,令卞掌门神情一怔,他反问一句:“你这是要……?”
林一沉默不语,冷冷看着对方。
卞振铎神情萎顿,他长叹了口气,无奈的点点头,说道:“既然受制于你,还有什么不可说的。我沧海帮位于东海之滨,常年有海船在外。多年以前,我曾随船出海,半途遭遇风暴,偶遇一海岛,才幸免于难。在那个岛上,有船只上岛采买,以充仓廒。采买之时与人起了争执,便邀来同船之人助拳。一场混战中,那邀来的助拳之人,竟使出飞剑来,无人能敌。我等也大开了眼界,才知世上真有仙人。
我等心中钦羡不已,便在岛上探听仙人下落。这才知晓,武道之外,还有仙道。修了仙道之人,称之为修仙者。这些修仙者所在之地甚远,也无人知晓究竟,只听说远离我们商国,不知有几万里之遥。
相关传闻,过去虽有道听途说,从未有人相信过。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啊!后来,天龙派每十年一次,派弟子出海远游,我便猜疑这与海外的仙界有关。谁不想长生不老?谁不想有上天入地之能?谁又不想傲笑人间呢?
我沧海帮的所作所为有失磊落,为世人所不齿。可天龙派若是将海路共享,我等又何苦如此呢?我沧海帮也是大派,可以容忍他天龙派一家独尊。可是,作为江湖人,既然知晓有了另一座高峰的存在,谁有不想去亲身领会另一种绝顶凌峰的境界呢?
事在人为,我等总要试试的!即便是一场空,也无憾!
林兄弟如此年纪,再怎么苦练,任凭你天资过人,武功总还是要水到渠成的。方才见你凌空虚度,卞某便明白了,这绝不是世俗武功能做到的。即便有人武功化境时,或也能如此这般,可绝不会是年轻的林兄弟。
林兄弟潜伏在九龙山的目的,不得而知。不过,凭我多年的阅历,还是可以猜测一二的。林兄弟既然是修仙之人,乃是超月兑江湖的存在,也是超越世俗的存在,故此,林兄弟所图,并非是天龙派。呵呵!想必林兄弟也是要搭个顺风船罢了!”
卞振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内伤未愈,气息不调,微微喘了口气,正视着林一,叹息道:“我当着手下弟子的面,说了这么多,只是不想死不瞑目。这些弟子也是无辜啊!可惜!可叹!
你方才的手段,我也听说过,应是仙人的阵法。这个世道便是如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弱肉强食!如今,我等皆为鱼肉,只等你刀俎加身了!”
卞振铎将话说完,其神情萧索,慢慢转身背对林一,轻吐一句:“只求您放过我这些手下!”便黯然而立,不再言语。
林一举起手中的长剑,看着卞振铎的背影,他凝眉沉思良久,又将长剑慢慢放下。
“你与我说的这些话,旁人听不到的——!”
“你说的不错,我来自江湖,可我不属于江湖!”
“对于你等来说,我只是一个路人,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今晚,我更没见过你
“我不想掺和江湖中的事情,记住!别再招惹我……!”
一声轻轻的叹息!
一阵微风吹过……
庄园内,灯火通明依旧!
卞振铎怔怔站立许久!他手下弟子茫然四顾——
林一没有再杀一人,留下几句话和一声叹息,离开了!
卞振铎如刀刻的面颊,竟微微抽搐,看不出是喜,也看不出是忧!
……
林一杀过不少人,却未杀过束手待毙的人。
卞振铎若是还手,或是逃离,或是言语相激,林一都会毫不迟疑的出手杀掉对方。之后,他也未必会放过那些沧海帮的弟子。
可卞振铎带着绝望、无奈、不甘,束手待毙,却让他下不了手。
不杀此人,或许会为自己带来麻烦。
而杀掉此人,林一不敢肯定,以后能不能忘却卞振铎那绝望的背影。
一个武人,为了追求至高的境界而不择手段,必将遭人唾弃,可其动机有错吗?
将那些陷于阵法而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一一杀掉,他不屑为之!
简单的杀戮可以解除危机,而兽性的杀伐之道,只能带来更多的隐患,也非人道,更不合乎天道!
即便是一场空,亲身去试了,也无憾!
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本欲追杀对方,却被对方一席话惹动恻隐之心。
恻隐之心,仁也,人皆有之!
师父说过,做人要守本心!本心即心之念!人云:相由心生,守心即守此念,是为原则;无原则之人即无心。
天地大道万法本源,修道即修心。此修的是天心,上体天心下顺自然。
既然杀机已无,杀心已收,不杀也罢!
林一在风中疾驰,淡淡的人影,冉冉如烟,渐渐化作无形的风,漫过雪原,穿过山林……
……
陆树失踪了。此事给外事堂的弟子们,带来几分惊慌与不安!而对于天龙派所言,整个九龙山,依旧显得风平浪静!
林一知道,这定是沧海帮偷偷掩埋了尸首。他每日躲在车马大院中,悠闲度日,也没人来找麻烦。
见到内门弟子时,林一都主动避开,不想再生事端。
惹得起,我也躲得起!
……
阳光暖晒,晴了多日后,车马大院中,积雪寥寥。
院内空地上,拳脚声不断,林一与胡万和文伦,斜靠在草垛上,看着吐气嗨声的沈丁练拳。
“好!沈老弟这拳出有力,马步磐实,拳法上长进不小啊!有林师弟如此高人指点一日,胜过一人苦练多年。如今的沈老弟真是不同往昔,更胜从前啊!”文伦摇头晃脑的在一旁感慨着。
胡万呲牙嗤笑:“三斤半的鸭子,你能有二斤半的嘴,除了吹牛你还会啥?”
文伦头一缩,小眼睛一翻,白了胡万一下说道:“我是不行了,老胳膊老腿的,也耍不起来了。唉!好在沈师弟尚青壮,以后有林师弟与沈师弟在,也用不到我老文出马的。”
“哎呦!你打我作甚?”文伦捂着头哀嚎一声。
胡万给了文伦一巴掌,骂道:“我还不到三十呢,你就敢称老了,我不揍你,还有天理吗?”他哼了一声,往身后舒服的挤了挤背靠的草垛,看着正练得卖力的沈丁,接着说道:“我本身便驽钝,对于武学,更是不堪。不如你小子脑子好使,偏生个肉懒皮滑的身子。不过这天龙拳咱也练得娴熟,总以为,这套拳法只是强身的武学启蒙。习武厅那几个授功的师父也是平常,更没工夫教我等这些人。还是林师弟高明啊,一套拳法经他使出来,看着还是那套拳,竟能轻易击败陆树。这意味着啥呢?嗯?”
陆树与弟兄四人斗了一场,便在值更的深夜里消失了。林一是心知肚明,却不会说出来。胡万三人则对几人斗殴之事惴惴,怕门派深究,也不敢多言。
胡万嗯了声,无人应声,不无感慨道:“我胡万琢磨出个道理来,这拳法啊,是人练的!”
文伦哼唧一声,挤出一句:“你不废话吗!”
胡万不以为意,点点头说道:“这拳法啊,也是练人的!”
“你爪子挪开——!”正自感怀的胡万,猛地拨开文伦的手。
文伦嘿嘿笑了一声:“我怕你三更起夜时,受了风寒呢!”
“你才病了呢!”胡万反讥一句,他眼珠子一瞪,起身带着满脸狐疑问道:“我半夜屙尿你也盯着?”
文伦小眼睛也是一瞪,嘴角一撇,不屑的说道:“每天半夜都闹那么大动静,你不让人睡觉,还不让人睁眼瞅瞅吗?还当是夜猫子进了屋呢!怕不是有人想婆娘了吧?”
“我就是想我婆娘,想我儿子了,咋啦?省得没人念想,有的人跟个烙饼似的,来回折腾床板。”胡万呲牙一乐,他看着文伦发窘,得意笑道:“大冷天的,搂着婆娘,真是个暖和……!”
这俩人斗起嘴来便是没完没了。
呆在一旁的林一,脸色挂着淡淡的笑意。击败了陆树后,兄弟三人对他的天龙拳甚感兴趣。他也不藏私,便答应指点三人的拳法,只是拳法中的蹊跷并不挑明。
林一的拳法与门派的拳法中,大致相同。细微之处改动,胡万与文伦看不出来,也不在意,更不愿再重头练起。这三人中,只有沈丁愿学。
沈丁一门心思认为,只有林师弟的天龙拳才是最好的。他每日缠着林一练拳,勤奋不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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