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宋老六等人就被警方以杀人、破坏他人财产、贪污腐败、拉帮结派等罪名判处死刑,枪决。
他们被拉到汉江边被打靶当晚,汉阳铁厂附近的大冶铁矿突然传来一场响彻天际的爆炸,火光漫天,事后一个炼铁高炉被烧毁,损失惨重。
日清公司欲哭无泪,高层连夜召开秘密会议。
“八嘎,一定是支那人做的。他们肯定是为了汉阳铁厂报复我们!”某人气愤道。
“唉。我早就说过不要采取极端的手段,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报应来了。接下来怎么办呢?”有人叹道。
“当然是炸掉汉阳铁厂了,绝不能让支那人把铁厂再建起来。”那人不服气道。
“愚蠢!那我们大冶铁矿也不要啦!难道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吗?我们只是试探一下,对方居然如此激烈地回应,要是再闹下去,我们就要和美华公司开战了。”有人反驳道。
“是啊。没了大冶的铁矿,国内的铁厂怎么办?但是在南方,我们不占优势,英国人也不会支持我们的。蛮横相对只会适得其反的。”有人附和道。
?
日清公司毕竟是家公司,求财不是求气,被美华反弹一击后,动作收敛了不少。宋子文暗暗担心了一段时间后,见对方没有采取什么措施,也慢慢地放心了。
被开除的宋老六居然能轻易地出现在铁厂,这给宋子文提了个醒,事后他加强了铁厂的保卫力量。成立了100人的护厂队。装备了仿毛瑟9的棉兰造,同时还有一挺马克辛机枪。
汉阳铁厂摆出一副刺猬的模样,震慑了周围的牛鬼蛇神,让他们投鼠忌器。特别是日清公司,宋子文暗地里放出话来,以后铁厂再有事,一定会找大冶铁矿的。大不了大家都不要玩了。他也好回海做生意。
宋子文的嚣张让日清公司气得牙疼,不过想到他背后的美华公司,他们不得不吞下这口气。
欺软怕硬,世人莫不如此。对心胸狭隘的日本人来说,他们一向嚣张惯了,做出这个决定是艰难痛苦的。司徒南远在海,一直关注着汉口的情况。日清公司的忍让让他的一番后手都落了空。
爆炸风波告一段落,汉口的舆论也渐渐平息。宋子文对铁厂全体进行一次全面考核后,又颁布了5%的裁员决定,这让工人人感到压力,干活也特别卖力。
这天,余名钰和德国专家吕柏一脸兴奋地来到宋子文面前。“宋,成了,成了。”吕柏激动地说道。不过他的一口德国式汉语让宋子文稍稍愣了一秒钟,宋子文转头看余名钰,一脸期待。
“机器设备全部都弄好了。原料也准备充足了,明天我们可以开工了。汉阳铁厂在我们手中复活了。”余名钰激动道,经过了爆炸案后,他对铁厂的感情更深了。
第二天,不少人都聚集在铁厂一号马丁炉的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那高大的烟囱。滚滚的浓烟不断从里面喷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
这是久违的钢铁的味道!看到这一幕,众人心里兴奋不已,还有些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番独特的感慨。
宋子文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他的一些列激进的做法让他饱受诟病,很多人都等着他失败。特别是爆炸案背后的血雨腥风。更让他心力憔悴,不过他坚持下来了。
走进车间,隆隆的机器声,猩红的铁水从高炉里流出,不用走进也可以感受到其中的炙热。
尽管衣服已经湿透了,但宋子文、余名钰等一干铁厂的管理层和技术员依旧迷恋地看着这历史性的一刻,久久不舍离去。
“哥,铁原来是这样烧出来的啊?不过,这里好热啊!”宋子文身旁的一位丽人说道。她是宋美龄,对汉阳铁厂很感兴趣,便从海跑了过来。
作为海报业公司的话事人,宋美龄这次来武汉也有一个目的,就是在汉口拓展报业公司业务。在司徒南的指点下,她还准备经营出版印刷业务,只是暂时没来得及实施而已。
宋美龄还带来两个女伴,一个是宋子文的未婚妻盛七小姐,一个是吕碧成。
盛七小姐满眼柔情地看着宋子文并不高大,但坚强,给人信赖的身影,脑子里想的都是他。
“让盛家饱受诟病的汉阳铁厂终于在自己的男人手中复活了,一切都不重要了。”盛七小姐心里叹道。
吕碧成现在是宋美龄的合伙人,她以《大公报》的编辑有幸见证了汉阳铁厂重生的一刻。在她的日记里这样写道:“离开那片炙热,我的记忆还停留在那蕴藏无数温度的铁水里。熊熊燃烧的不仅是铁煤,更是国人的希望。钢铁即国家,我听说过很多次,但这次却是最深刻的。”
继一号高炉点火后,剩下的三座高炉也会按计划相继复工。
看着瘦削了一圈的余名钰,宋子文心里感慨,劝道:“你要注意身体啊,未来的日子长着呢!”
“是啊!我不像某人有爱情滋润,累死了也没人心痛。”余名钰取笑道。他现在偶尔也会和宋子文开些玩笑了。
“你羡慕你也可以找一个啊?”宋子文得意一笑,想到了什么,试探地看着余名钰,“要不考虑一下美龄?”
“别!莫害我!我可不像被人流放到下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开矿呢!”余名钰连忙摇头,虽然他也欣赏宋美龄的学识独立,但??不知为何,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身影,成熟、风韵、独立还有那股卷气都深深地吸引着他。
“你也知道了?”宋子文问道。对于宋美龄和司徒南之间的暧昧,宋子文是有一点意见的。只是他别人不点破,他也没说而已。
“嗯!”余名钰有些同情地看着宋子文。
“好!当我没说!”宋子文没好气地看着余名钰,心里有些吃惊,没想到对方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可知他跟司徒南的关系肯定不想表面那么肤浅。
“唉!我也是瞎操心,她的事哪里是我可以管的呢?”宋子文幽幽一叹,调整情绪后。又问道:“说!今天来有什么是吗?我知道你宁愿和那帮洋人专家黏在一起也懒得理睬我这冷酷的商人的!”
余名钰忽略了宋子文的后一句话,直接道:“是这样的。我想在厂里建设一个钢铁试验中心,研究钢铁冶炼技术???”
嗯,看来对方一直记得自己说过的,利用先进技术,减低生产成本。汉阳铁厂的技术交给余名钰这样进的人真是对了。宋子文心里想道。
“多少钱?”他问道。
“50万!”
“50万?你不如去抢?”宋子文摇摇头,没好气地看着余名钰。这家伙狮子张大口!铁厂刚恢复不久,资金紧张,50万是个不小的数目。
“呃??好!那30万!至少得把架子打起来,主要的仪器还是要添置的,其他的我再想办法!”
“20万!”宋子文还价道。
“25万!不能再少了。”余名钰道。
双方各退了一步。
民国是没有自己权威的钢铁检测中心的,所有重要的钢铁检测都要在国外进行,在一定程度受到外国的控制,比如,英国的实验室说汉阳的铁轨不合格,政府采购的时候也会相信英国人的说法。
“有时候。外国的实验室也会根据利益集团的意思说话的,他们会有意误导我们。所以此事很重要。铁轨是我们铁厂的拳头产品,这方面的优势一定要保持下去。我听说北京方面有传闻,要更改铁轨标准,是真是假还不得知?无论如何,一定要建立起我们的钢铁检测中心!”
余名钰解释道。
“有此事?”宋子文脸色凝重。政府更改铁轨一事对汉阳铁厂生死攸关。太重要了!宋子文不得不慎重。
嗯,北京那帮孙子可真什么都敢干得出来!一定要看好盯紧,千万不能让他们胡来。宋子文心道。
他现在已经无心跟余名钰争辩实验室的事了。他咬着牙,拨了25万给余名钰筹办武汉钢铁试验室。
余名钰心满意足地走了。他屁颠屁颠地走了出来。一脸得意,心里正美:这次添了仪器设备后。还剩下一些钱,正好可以从德国引进几位金属方面的专家。吕柏不是说了吗?德国的形势不好,就连克虏伯、莱茵金属等公司都走掉了不少人才——
“哎哟!”余名钰没注意前面,好像撞到了一个柔软的身躯,只见吕碧成倒在地下,有些愠怒地看着自己,表情有些痛苦。
余名钰前扶起吕碧成,“你,没事?刚刚,那个,不好意思啊!我真的是故意的,不!我不是啊!”
吕碧成没有说话,看着有些语无伦次的余名钰,心里有些好笑,觉得这家伙有些可爱。
不过想到隐隐作痛,又觉得余名钰有些可恶。
见吕碧成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余名钰急了,“吕小姐没事?不会撞坏脑袋了?”余名钰伸手去抚模吕碧华的额头,一边还轻轻地摇晃吕碧成的身体。
过了一会儿,吕碧华轻声喝道:“喂!还不放开我!”她的脸红了,被气得!这个家伙抓住自己的手不放,还乱模自己的额头,真是太——毛躁了!
“哦!”余名钰醒悟过来,连忙松开手,样子有些尴尬。
想着还有去采访宋子文,吕碧成就懒得跟余名钰计较了,整理一下衣服,在余名钰恋恋不舍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不过一会儿却又赶了回来,因为宋子文不在。看着去而复返的吕碧成,余名钰心里一阵高兴。刚刚他有些奇怪。明明平时不是那样子的,但不知偏偏在吕碧成面前“走了形”。
见吕碧成有些失望,余名钰热情笑道:“吕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吕碧成这才想起,余名钰是铁厂的首席专家,同时还主管铁厂的生产,是这里的二当家。想到这里。吕碧成对余名钰的态度有了些改观,毕竟是汉阳铁厂的第二号功臣。
“我要写篇关于铁厂的报道,所以想更多地了解铁厂,不知余先生能否帮忙呢?”吕碧成道。
“我很荣幸。”余名钰道。此刻,他虽然恢复了冷静,但心里没来由地窃喜,心砰砰跳。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大了自己十岁的女人一颦一笑都吸引着自己,她的成熟、儒雅、知性,让余名钰不能自拔!
他强烈地感觉到,爱情要来了,就在这个三十多岁,依旧保养得很好的女人身。“死就死,了!”余名钰暗暗为自己打气。
“我脸有花吗?”吕碧成见余名钰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得问道。
“有!桃花!”余名钰难得机灵一把,眼神炙热地凝视吕碧成。那精致洁白的脸就像一朵绽放的桃花,带着经历风雨后的那股宠辱不惊的风情。
他这个赤诚的技术宅的火辣像一把火扔进吕碧成的早已波澜不惊的心里。加言语的挑逗,吕碧成心里有些激荡。
不过她是个成熟的女人,明白自己的魅力对于某些男人具有致命的吸引力,这种眼神她见惯不惯了。尽管这些年次数有些少,那些男人看自己的眼神更多的是欣赏。
吕碧成马平静下来,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道:“听说余先生曾留学美国多年。我对那里很感兴趣,能否跟我分享一下你在美国时的记忆?”
“??当时我是怀着梦想去的,一心想学习先机技术,回来报效祖国。所以很用功。不敢浪费一点时间,因为我在美国的每一分钟都是昂贵的。要花不少金钱。刚去美国的时候,我是个呆子,实验狂,去了美国一年也没去大城市逛过。
我很欣慰自己有段充实的经历,因为它让我有机会参加学院和大公司合作的项目,从而也认识到一些人。后来,我去不少大公司实习,这大大开阔了我的视野。
美国到处都是工厂,工厂规模很大,科技跟生产结合得非常紧密,那种大规模工业化生产是你在中国无法想象的。我至今还记得初次走进加州钢铁公司的??震撼!”
说到这里,余名钰沉入回忆里。看着余名钰年轻、专注的脸,吕碧成第一次从这个开始让自己觉得有些“毛躁”的男人感受到他追求梦想的执着。
专注、踏实、一丝不苟,跟自己原来接触的那些侃侃而谈,指点江山的大人物完全不同,像余名钰这种人不擅长说豪言壮语,只会默默地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有种沉默的力量。
人皆言宋子文让汉阳铁厂重获新生,功劳卓著,但余名钰这样默默奉献的人不也值得称颂么?
吕碧成默默地想道。文人是感性的,特别是她这样的才女,更是感性中的感性,她为余名钰的坚持感动。
“我曾主持过不少项目,但汉阳铁厂却是最让我感触的,虽然它的技术规模在我心里完全排不位,不过确实很多人的希望所在。”
余名钰说完自己近几年的经历,心里有些感慨。他转过头来,对吕碧华复杂的眼光:欣赏、感动、好奇??还有丝丝爱慕。
接下来,余名钰带吕碧成仔细地参观了汉阳铁厂,走到轧钢车间时,他想起不久前的那次意外。虽然宋子文当时没有告诉他,如何处理爆炸案,但余名钰还是从后来的宋老六打靶、大冶铁矿爆炸案中猜想出背后的血雨腥风。
他现在和宋子文达成默契,一人主外,一人主内。
“中国要办钢铁工业,困难重重,我的经历让我明白,我们不仅缺少技术,还缺乏先进的管理制度。这里的市场、社会、风情等等比较复杂,我们还有因地制宜,结合实际??无论如何,我们都会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余名钰坚定道。
“我相信你们会成功的。”吕碧成微微一笑,似乎感受到这个男人内心的迫切,笑道,“再伟大的事业也需要一步步实现,不是吗?”
几天后,汉江江畔,码头。吕碧成要走了。她准备写完考察汉阳铁厂的文章后,回到海短暂停留后,便到外国去游历,特别是余名钰推荐的美国。
“这几天,多谢有余先生的陪伴,让我在汉阳度过了美妙的旅程。”吕碧成笑道。
“我可以给你写信吗?”余名钰盯着吕碧成的美眸,好不掩饰眼中的炙热。废话,人都快走了,还掩饰个屁。
在没有手机互联网的时代,一个男人给女人写信,相当于说“我可以你吗?”。吕碧成似乎感觉到眼前男人的不舍,她微微一笑,“路途遥远,我到处游历,通讯恐不方便。”
“那你会给我写信吗?”余名钰不死心道。他用力地抓住吕碧成的手,似乎对方不答应就不放手的样子。
吕碧成没想到对方如此大胆,她惊愕地看着余名钰,挣扎一下没有成功,只得无奈道:“好!大不了我给《大公报》写稿的时候,顺便捎到你一封好了。”
吕碧成宽容地看着余名钰,心道:距离会改变一切。此去经年,再回首已成往事。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人都走了,还傻傻地愣在这里干嘛?”耳畔一个声音响起,余名钰回头一看,却是宋子文意味深长的笑。“你怎么在这里?”他惊讶道。
“接一位客人!萍乡矿业公司的刘鸿生,以后汉阳的焦炭还得靠他供应呢!”宋子文解释道。
“哦!”余名钰答道,忍不住又看了空荡荡的汉水一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