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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下旬,北京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昨天夜里看的天气预报,哈市的今天白天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十七度,据最近两天,北疆省的绝大部分地区都将迎来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楚振邦与詹国兴并肩从机场通道里走出来的时候,笑容满面的张一明早已等候在外面。
“老板,辛苦啦,”等两人走到近前,张一明笑嘻嘻的迎上去,一边同楚振邦热情的拥抱,一边道。
“笑得这么古怪,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楚振邦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开,上下打量他两眼,又在他肩膀上擂了一拳,笑道。
“好消息是有那么一点,不过跟老板这段时间的成绩相,就连毛毛雨都算不上了。”张一明引着两人朝外走,身子半侧着,道,“老板就是老板,非寻常,咱们新推出的纹身贴还没有上市呢,50万贴的订单就到手了。嘿嘿,这可是一百多万美元的大单啊,在今年非公企业出口创汇的名单上,咱们西城估计怎么也能排到前50里了。”
“马屁精,”楚振邦笑骂一句,却没这笔大单实际上是早就订好的,作为买家的安东为这一天已经等了几个月了。
为了这首印的五十万贴纹身贴,安东的确已经苦等了几个月了,半个月前,当他还在香港的时候,110万美元的货款已经通过一家注册在英属维尔京群岛的贸易公司转到了“西城时尚”的账面上。再等几天,当“西城时尚”正式发货之后,这批纹身贴只要一出中国海关,那家注册在应属维尔京群岛的贸易公司马上就会破产。这批纹身贴将直接运往符拉迪沃斯托克入关,它的持有方是安东名下的一家贸易公司,报关单上将会注明,这批纹身贴是那家英属维尔京群岛贸易公司以返还债款的形式,以40万美元的超低价抵押给安东的。
再之后,安东将把这一批纹身贴以30美元五贴,也就是一袋的价格销售出去,如此一来,数百万美元的账面盈利出现了,而这个能体现在账面上盈利,才是安东真正需要的东西。有了这个东西,他就能将手上掌握着的数百万美元黑钱洗的干干净净。至于这些纹身贴在苏联国内能不能销售出去,安东并不关心,他甚至可以将这些纹身贴直接烧掉。整个过程简单化来,实际上就是安东支付给西城时尚一百多万美元的佣金,请西城时尚帮他洗干净几百万美元黑钱罢了。
不过直接将一百多万美元的东西烧掉实在有些可惜,所以安东还是会在苏联国内推销一下这种新鲜的纹身贴,毕竟卖出一袋就等于是为他收回了几十美元。
这是西城真正意义上做的第一笔生意,也是自成立以来收获的第一笔盈利,实话,如果有选择的话,楚振邦绝不希望它以这种形式出现,但问题是,人有的时候偏偏就是没得选择。
一百多万美元的一单生意,在楚振邦看来不算什么,但在其它人的眼里,这可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尤其是对一家非公企业来,更是如此。
这年头国内的经济讲究什么?两个,第一,招商引资,第二,出口创汇。能做好招商引资工作的官员就是好官员,能把产品销往国外换来外汇的企业就是好企业。
国家对外汇的重视到了什么程度,就拿“西城时尚”来,110万美元的货款与其到了西城的账面上,还不如到帐的是人民币,货款经外贸银行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兑换成了人民币,西城要想调用这笔美元,就需要打申请。
从机场里出来,一路赶到停车场,三个人上了张一明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黑色皇冠,楚振邦才将话头引向正题,他拍拍坐在司机座位上的张一明,笑道:“好啦,别卖关子了,快有什么好消息?”
“嘿嘿,老板,别着急啊,”张一明发动了车子,手把着方向盘笑道,“在好消息之前,我得先跟你诉诉苦。”
“诉苦?诉什么苦?”楚振邦呵呵一笑,问道。
“当初你让我回北京,可是好只是临时的?”张一明看着后视镜,愁眉苦脸的道,“如今倒好,这临时变成了常驻了,我还得负责把北京这边的分部铺起来。当然,像我这种五讲四美的大好青年,领导指哪儿咱就打到哪儿的觉悟还是有的,可俗话了,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你看我这”
“行啦,行啦,别哭穷啦,你就直需要拨款不就得了吗?”楚振邦探探落在肩头的一缕灰尘,笑道,“其实这件事即便是你不提,我这次路过北京也会优先帮你解决的。你先看,目前你这个北京办事处需要多少?”
“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我就负责给你签了。”最后,楚振邦还不忘补充上一句。
“知道目前公司还不是很富裕,我也不多要,”张一明大概是之前就考虑清楚了,他毫不犹豫的道,“崇文门附近租的那一层写字楼,年租金是18万,一次付清三年的话,可以50万拿下来。两辆车,一辆桑塔纳,一辆切诺基,托关系可以办下来,大概需要四十万。这是两个大头,剩下的还有一些办公设施需要购买,再加上一个季度的公关经费,大概有三十万差不多了。综合起来,总部那边最好能给我批150万。”
这年头一百五十万不是一笔钱,但楚振邦也知道,张一明即便是拿到这些钱,手头也不会很富裕,毕竟类似北京、广州这样的分部,本身不存在盈利的项目,而相关方面的开销却不会很。
“回头你打份财务报告吧,我正确回白岭之前给你批了,”简单的考虑了十几秒钟,心里默默的算了一笔账,楚振邦点头道,“你也别一百五十万了,报批个两个数吧,我给你和淑丽同样的待遇。”
“嘿嘿,我就知道老板最开明了,就算是资本家,也是个开明的、倾向革命的资本家。”张一明扭过脸来,一脸谄笑的道。
“真的是马屁精。”詹国兴冷着脸,嘴里嘀咕了一句。
这话也不知道张一明听没听见,反正他是没搭腔。
“行啦,现在该你的好消息了吧?”楚振邦从口袋里将烟掏出来,递给詹国兴一支,道。
“OK,”张一明点点头,道,“好消息一共有三个,从最简单的一个吧。经过我坚持不懈的努力,咱们的招聘总算是有了点眉目。现在一共是四个人,资料”
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俯身过去打开副驾驶座前的方便箱,从里面掏出来一本红色的文件夹,递给楚振邦道:“你先看看吧,四个人,都有大型企业的领导工作经验,尤其是那个澳大利亚人,纳桑?邦戴德,他刚刚与拉夫?劳伦解除合约,此前六年,他一直在拉夫?劳伦担任市场部总监。”
楚振邦掀开文件夹,逐一浏览着里面的四份个人简历。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张一明所的这个纳桑?邦戴德,这个今年已然52岁的澳大利亚人竟然是学文学出身的,他毕业于墨尔本大学文学系,辅修的是经济学。令人多少有些吃惊的是,这老头竟然精通七门语言,在拉夫?劳伦担任市场部总监的六年时间里,他主要负责对欧洲市场的监管和开拓。简历中,他没有提为什么从拉夫?劳伦离职,也没有提他当初的年薪是多少,只是希望有机会来“西城时尚”的话,能够拿到一份与他工作成绩相当的酬劳。
看到这份简历,楚振邦便觉得这老头有点意思,不提薪水不提待遇,只提要一份跟他工作成绩相当的酬劳,这是什么?这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
“查验过了吗?”将纳桑的简历从文件夹里抽出来,楚振邦随口问道。
“查验过了,”张一明心领神会的道,“这个人的确是上个月刚刚与拉夫?劳伦解除合约,据我得到的消息,他似乎是单方面解除的合约,为此还赔付给拉夫?劳伦四百万美元的违约金。至于具体的原因和他来西城的目的,我就不清楚了。”
“咳”边上的詹国兴听到这儿,干咳了一声,递给楚振邦一个眼色。
这意思,是他回头会想办法调查一下纳桑的情况,这不算是以权谋私,毕竟纳桑是个老外,而西城内部,有很多事情都牵涉到了国家机密。
楚振邦微一点头,继续翻看下面的三份简历。
正如张一明所的,这三份简历的所有人都有在大型企业任职的经历,其中一个是注册会计师,应聘财务部的工作;一个是曾经在外贸部门担任过领导职务,应聘采购方面的职务;最后一个则是从郑州国棉一厂过来应聘的,过去是调度室的主任,熟悉生产计划安排的这一片的工作。
总的来,楚振邦对这几个人的工作简历还是较满意的,当然,他更希望找到的,是那种可以独当一面的高端人才,但这种人没有那么好找,大多数都要靠企业自己培养的。
目前,西城在人事上关键是需要一个过渡期,除了类似纳桑这样的人之外,剩下的几个岗位可以先用这些人顶上,实在顶不住的话,到时再换也来得及。
“第二个好消息,”等楚振邦在招聘的几个人上有了定案,张一明才继续道,“你不是一直想联系一家能提供高级定制面料的厂商吗?现在已经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是个大家伙。”
“哦?”楚振邦抬起头,哦了一声。
“是一家意大利的面料供应商,叫什么杰尼亚的,”张一明道,“我联系过浓,据她,这家厂商在国际时装界很有名气,应该”
“我知道这家厂商,”楚振邦插口笑道,“他们的代表现在在哪儿?”
“他们下榻在北京饭店,”张一明道,“不过之前我与他们谈过一次,他们给出的条件很苛刻,是必须看到咱们的设计,才能决定是否为咱们提供必须的面料。其中的意思,就是如果咱们的设计不入他们的法眼,咱们给再多钱他们也不卖给咱们布料。”
“这能算是苛刻的条件吗?”楚振邦模模额头,摇头笑道,“这只能算是他们珍视自己的作品,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算啦,这种事你就不负责了,回头通知浓赶过来,顺便把之前整理出来的设计也都带过来。这件事我亲自来操作,争取把他们拿下来。”
“你是老板,当然你了算。”张一明耸耸肩,笑着道。
“你得知道,杰尼亚虽然只是一家面料供应商,但他们却是意大利历史最悠久、地位最特殊的面料供应商,如果能拿到他们的定制面料,西城就等于是将一只脚插进了米兰时装界。”楚振邦听他语气中有些不以为然的意思,忍不住面色一正,耐心的解释道。
“呵呵,那看来这个杰尼亚应该是与凯雷一样看好咱们西城的发展了。”张一明扭头看他一眼,很隐晦的岔开话题。
“凯雷?什么凯雷?”楚振邦疑惑的问道。
“凯雷风投,”张一明道,“这就是我的第三个好消息了。”
“美国的那家凯雷投资公司?”楚振邦眉头微微一皱,问道。
“对,就是凯雷投资公司,他们的亚洲投资部负责人让?雷尔斯上周刚到的北京,他提出愿意提供一笔总额为1200万美元的风险投资,帮助西城的充实资金,”张一明道,“作为交换,他们要拿到西城百分之三十七的股份。”
“那你告诉他,西城现在不缺钱,对引入风投资金也没有任何兴趣,”楚振邦毫不犹豫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