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大殿中,或许因为掌门商易风仍未发话,一时之间看来似乎显得格外寂静。
白衣少女白羽此时站立在美貌妇人身后,微冷的容颜上那双美丽的眼睛此时似乎少了平时的冰冷,而带上了几分怔忪和期待喜悦,落在对面那一脸淡然站在萧行风身后的玄衣男子,一别三年多,如今她自觉变化不少,不知,他有没注意到?
而其对面的玄衣男子,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少女微妙的注视,只是视线淡然地看着大殿中央一只偌大的刻有太极图案的箱子,其中装着关于比赛顺序的玉牌,抽取到同样号数的牌子的,将会对局。
至于场中其余弟子,则也是各有各的想法,或许是在寻思着要如何在即将到来的剑池比武中取得好名次,或许是在打着小九九,希望不要抽到强劲的对手,也或许是在考虑着其他事情。
察觉到那一直有意无意间扫过这边的视线似乎终于对她失去了兴趣,这时,微微低垂着脑袋盯视着自己双脚的安鈊眼中似有一抹毫光闪过,随即,缓缓抬起头来,眼睑微敛,把自身一切的情绪收藏在眼底。
站在其身旁的蝶儿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身旁突然之间挺直了腰杆的师妹,眼中微光闪烁间,她也转而看向场中,在她看来,此时身旁的这个少女似乎在这一瞬间,更加令人看不透了。
别人或许会因为这个少女的动作而自以为这个少女对眼前的场面并不适应,但,一直站在对方的她却知道,至始至终,她都没有从自己这个师妹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畏惧反而似乎在深思熟虑着什么……
蝶儿并未猜测错误,此时的安鈊的确在思索着某件她突然想起并可能对她造成很大影响的事情,只是,蝶儿的猜测也不完全正确,她虽然表面平静无波,但心下此时却是巨*滔天。
在看到白衣少女蝶儿及卢帆之时,安鈊并不在意,那日在交易坊市中,三人虽然发生了冲突,但是那时的她不是真正的她,只要她小心点处理,短时间的接触对方还未必能够把自己认出来,只是,那玄衣男子呢?
两年多前,在碧落山上之事,对方究竟还记得多少?
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真名,她是安鈊而非赵安鈊这事暂时来说对她影响不大,只是,无论是对白衣妇人杜兰还是对明净所言,她都没有去过碧落山,没有在鬼墟中事,若然让杜兰师叔及明净知道此事,会否引来猜疑?
答案是一定的,而且安鈊很肯定,如若对方起了猜疑,那么她临时编纂的身份也会在对方的意识下逐渐瓦解。
届时,好不容易取信的明净定然会反而对她这个知道自己秘密的徒弟除之而后快
她并不惧怕师徒反目,实际上再她看来和对方两人也是貌合神离,甚至不畏惧昆仑内部的追杀,她知道,如若自己在昆仑山内出事,土缕不会不出手,而出了昆仑,乱世人海中,她有的是方法可以隐藏自己,只是……再要寻机接触凤凰泪果将会更加困难。
无论如何,在事情还没完成之前,她都不想暴露自己。
寻思间,安鈊微抿了抿双唇,视线转向左首那颀长的玄色身影,目中微光闪烁。
难道现在她只能听天由命,让对方在这之前都没想起这过往之事?或者躲避?只是,如若在赛场上碰上呢?
是否,有什么方法可以令得对方为自己保密?
正自寻思间,安鈊突觉那被自己密切关注的玄衣男子突地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似乎在刹那间对上,但千钧一发间,安鈊迅速地把自己的脸低了下来。
对方究竟有没看清了自己,还是仅仅是下意识间的行为?
安鈊轻蹙眉头,低垂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伤脑筋的神色……
直到须臾之后,安鈊才状似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视线淡淡扫过前方那玄衣男子,察觉到对方表面并无异色,她心中才微微吁了一口气。
或许,对方是真的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吧。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短短须臾之间,也就在这须臾之间,掌门商易风已经完成了短短的讲话,从玉珠峰首座萧行风之徒萧袅开始为所在师门参加剑池比武之弟子抽取出场顺序。
只见玄衣男子步履稳重,缓缓停在玉箱之前,然后把手伸入玉箱之中,随着其抽出一个个玉牌,旁边立时有童子端着玉盘承接,须臾,七个玉牌完全抽取完毕,玄衣男子面色不变接过童子手中玉盘中的玉牌,回到了童子身后站立。
陆陆续续的白羽、卢帆等安鈊或认识或不认识的都走上前去抽取号牌,直到蝶儿站回她的身边,安鈊就见自己这个师姐似乎随意地递给她一个玉牌,下意识接下之后,看着上面玉牌上用古体字书写着一个七字,安鈊才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情,在外人看来自己不过筑基初期的修为,在这剑池比武中自己要如何定位?
难道,只上去一轮,就让对手淘汰自己?这么想着,安鈊撇了撇嘴,如若自己真这么干了,估计才稍微承认自己的明净就得把自己扫地出门了。
但是,自己参加剑池比武不过是迫于无奈……视线无意识扫过大殿中的众人,安鈊想,第三轮吧。
正这么想着,安鈊突地想起,自己不过结丹初期修为,而参加剑池比武的都是昆仑这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自己难道就如此自信自己不会在第一轮第二轮被淘汰?安鈊自嘲地笑了笑,视线抬起间,突地对上一道冰冷的视线,瞬息察觉到这视线来自何人,安鈊心中喊了声糟,却早已来不及。
斜面处,玄衣男子淡漠的脸上淡泊的唇线紧抿着,那冰冷的眼中很明显地透露出一丝不明意味。
昆仑七脉玉珠峰首座萧行风最得意的弟子,萧袅……
……
那玄衣男子虽然似乎已经认出她,但或许是性格使然,直到商议结束,对方也没有找她询问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而至始至终,对方都是淡而冰冷地注视着她,仿佛她是他的猎物一般,充满诡谲之色。
跟随在明净身后走出主事大殿,安鈊环顾一周,云雾缭绕中,夕阳斜照,把她眼前的一切都染成了晕红,若不是安鈊知道这里是昆仑巅上,定然会误以为是仙家景色。
安鈊留意到玄衣男子未曾走出主事大殿中,心中揣测间,安鈊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自己师父与师姐的背影越来越远,想好了事后如何对付过去的借口,安鈊站在一旁,等待着那个玄衣男子。
那个男子的想法如何,她不知道,但她觉得自己必须找对方谈一下。
打定主意,安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其实她早该想到的,当日在鬼墟中那阁楼之前,夜魍魉及那梵离少主之语,在在说明着与他们对峙的白衣男子的身份,只是没想,阴差阳错间,从碧落山中逃出,在中域乍逢变故,自己最后竟被带到了水月潭中,并被白衣妇人杜兰救起上了昆仑,遇土缕进药园,本心被迷,从而进入了谷中,竟又因发现了炼丹长老明净之秘,最终只得接受明净收徒,暗寻它法。
其中,本只是一个随机应付的谎言,在经过两年多之后,终于面临了即将被拆穿的局面。
这一切,只要其中一环有错,或许她早已离开了这昆仑山,在世间浮沉,或许她现今已经找到了那个冰冷少年,一同流浪,也或许仍被鬼族追杀着,也或许寻了一处世外桃源,安静地过完余生。
只是,世间之事,有如果吗?她现在的处境不仅仅因为惧怕一个谎言的被拆穿的直接反应,而是其中牵扯出的意味。
现在的她已经是昆仑弟子,虽然她知道自己总有一日会离开此处,但是如今还不到离开的时候。一日留在昆仑,她就得受到这引子的制约。
不仅仅是明净发现后会联想到自己背后有何目的,还有的是,每个正道门派的禁忌
正寻思间,安鈊抬起的目光微凝,注视着那从主事大殿中逐渐步出的玄色身影。
对方显然是孤身一人。
看及此,安鈊抿了抿唇,缓缓迈开步伐往前走去,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遂转过头来,在看清是她之后,表情依旧淡然,说道:“没想到会在此处再见到姑娘。”
玄衣男子萧袅不愧是昆仑这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就在其出口的当儿,安鈊立时就察觉到周围那些似有若无投过来的视线,顿时,安鈊双目微眯了下,却不甘示弱地盯住对方冰冷的视线,说道:“萧袅师兄,请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视线在眼前的少女身上顿了顿,萧袅的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蹙,似乎想起什么,也或许是对周围投注过来的视线也颇为困扰,随即点了点头。
而得到他的首肯,安鈊遂转过身去,望向不远处云雾弥漫中的那座桥面,步下石梯,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