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怡宫外通往玉华殿的宫道两旁栽满了玉兰树,别的日子倒还罢了,春天玉兰花开的时候,白的、红的,满树琼花沿着两旁暗红的宫墙,像点着了的焰火似地一层层的蔓延开去,确实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每年的这个时候,这条一向清净的宫道便会突然热闹些日子,各宫里来赏花的主子们络绎不绝,一时间人来人往、花团锦簇。想想也是,在这深宫里一年到头也没多少乐子,女人们也只有把这些赏花、宴饮的当成大日子过了。
今年的玉兰花如期而至,抱琴拉着我去看了一回,我实在是怕碰见人跪来跪去的请安问好,索性便躲在景怡宫里不出来了。
听小祥子说翊宸好几次回宫都让他那些‘母妃’逮住,赏花宴饮吟诗作对的闹了好几次。这些个女人往年也没见这么热情,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
早膳过后我去懿祥宫请安,这原也是皇后的吩咐,每隔几日景怡宫的女官便要向皇后回禀翊宸的起居事项,皇家母子照顾关心的方式也就是这样了。
回禀完了事情,皇后一般都会留我说上一小会儿话,因着当年呈膳的关系,苏皇后对我多了几分注意,后来聊过几回,发现我时常有些新奇有趣的想法和见解,办差也是尽心尽力,对我自然也就比别人略有不同,说话也随和了几分。
“听说最近宸儿常被拉去赏花?”皇后啜着茶,慢慢地问道。
“是,王爷回宫的时候碰见过几回。”我如实回答。
“都有谁家啊?”
“武妃娘娘、尚嫔娘娘、司徒昭仪。”
“呵呵,是不是还有一些官宦小姐啊?”皇后放下茶杯,笑着问道。我一时语塞,这个小祥子倒没对我提过。苏皇后也不追究,继续说道:“她们倒是好心,只是这事皇上恐怕早有打算,枉费工夫而已。”我连忙点头称是,又说了几句,便跪安出来了。
原来如此,翊宸今年已满15,按古人的虚岁算法都16岁了,已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照着现在翊宸在建文帝心中的地位和朝堂中的势力,今后即便无法继承大统,也一定是位实权派的王爷,这些人倒真会为自己打算,只是不知建文帝心中所属意的又是谁家女儿?想到翊宸将要娶亲,我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堵得慌,一定是舍不得他。一定是!
脑子里乱哄哄的,一路回到景怡宫,才踏进门就听见侍书的声音。
“小姐,这是主子的卧房,主子不喜欢别人随便进出的。”
“那我就坐在厅里等好了,王爷不是要回来用午膳么?”
“主子的行踪奴婢就不大清楚了。”侍书的声音有些生硬,看样子是被烦了一会儿了。唉,刚还在说着呢,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我叫来宫门口的小太监,一问才知道,里面坐的是尚嫔娘娘的娘家表妹,吏部尚书的千金孔芳华,虽然不喜欢但我也没必要去招惹,于是便悄悄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想着她坐一会儿就走了。没想到我刚进门坐定,这位大小姐倒找上门来了。
“你就是宸哥哥宫里的那个姓安的女官?”一个穿着孔雀蓝色罗裙的美人站在门口对我说。这一身衣服,跟她的姓倒是蛮搭的,我在心里闷笑。还宸哥哥!
“长得也不怎么样吗!”见我不答,她自顾自地走进来坐下,接着问道:“你多大了?”
我起身,行至窗前,向外唤道:“侍书!”
“哎!”侍书闻声而至。我对她嘱咐道:“涵王殿下刚才进宫了,皇后娘娘恐怕会留膳,殿下今儿中午想是也在那边,吩咐膳房咱们这里不用准备了。”侍书答应着去了,临走还对着小孔雀的背影白了一眼,我只是摇头笑笑,转身也要跟着躲出去。
“唉——,你们怎么都这样!不过是个奴才,仗着宸哥哥对你好些便目中无人了,看我告诉表姐去!”见我们都不理她,小孔雀急了。这么个性子,怎么可能入得了帝王家的眼,看来是她自己的一片痴心罢了。我转头注视着眼前的这位小美人——空长了一副好容貌,可惜脑子不够用。
“孔小姐是吧,要是您想找鋆王殿下,他下午会去演武场练功。这会儿您还是别等了,奴婢还有事要做,就不耽误您了。”我不软不硬撂下两句,福身微礼便离开了。至于她会不会真去找翊宸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臭小子自己招来的麻烦自己去解决吧。